南风知我意,情深寄远山第二章
傅远山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随即,他嗤笑一声。
“听说你家里人都扬言不要你了。”
“离开我,你还能去哪儿?”
“我有我的去处。”
我懒得再看他,扭头就走。
身后传来江月卿假惺惺的声音。
“远山,知意姐就是闹脾气,你去哄哄她吧?”
傅远山顿了顿,声音冷淡。
“她自己会想通的,不用管。”
可不是,过去这五年,我就是这么安慰自己过来的。
我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再没半分期待。
傅远山,这次你错了,错得离谱!
-----
回到房间,我对着镜子,三两下把头发束成一个高马尾。
接着换上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
我爸还在的时候,就一直教我跟哥哥,做人要靠自己,要硬气。
于是我自小便养成了坚韧不服输的性子。
这些年一心扑在傅远山身上,我都快忘了自己以前是什么样了。
我开始收拾这别墅里我的东西。
翻来翻去,才发现真没几样是真正属于我的。
他从没送过我什么像样的礼物。
可江月卿才来了几天,耳朵上就戴着最新款的大牌耳环了。
江月卿推门进来时,我的行李箱已经收拾好了。
“知意,你为了勾引男人,故意留下内衣和纸条,你这样的女子怎么对得起远山?”
她就这么看着我,眼神冰冷,透着恶毒。
我勾了勾唇角,好笑地看着她:“江月卿,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明明傅远山同亲戚们关系疏远,却愿意接纳你一个多年未见的寡妇吗?”
“用不着费劲毁我,傅远山一直想娶的人是你。”
江月卿当场僵住,脸上那表情,又惊又疑,还带着点不敢信的狂喜。
我抓住机会把她顶在墙上,语气冻得像冰:“我今天就走。”
“但要是外面传出半点关于我的闲话,”
“我保证回来找你,咱们没完。”
江月卿像是没听见威胁,眼神直勾勾地抓住我:“你说的是真的?”
“远山他……他真的爱我?”
我收回手,喉间发紧:“傅远山书房里那个上锁的盒子,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里面全是你的旧照片,还有你以前送他的小玩意儿,他视若珍宝。”
江月卿手按着心口,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失神地嘀咕:“他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们就不至于错过这么多年……”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只觉得无比讽刺。
要是傅远山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江月卿也一直爱着他,他会不会后悔,跟我白白耗费了这五年?
5
傅家别墅的客厅里,傅远山漫不经心地呷了口茶,冷眼看着瘫坐在地毯上,抖如筛糠的园丁,眼底杀意凛然。
园丁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条女士内衣和一张纸条,举过头顶:“傅先生,您看,真的是太太叫我过去的!”
“太太她……平时就不太检点,我好几次都看见她……”
傅远山捏着茶杯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他平时究竟是怎么对待乔知意的,竟然让一个下人敢当着他的面如此污蔑她。
他想起结婚这五年,自己从未给过她好脸色,更别提夫妻间的温存亲昵。
尽管他始终冷漠疏离,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却总是盛满了掩不住的爱意。
想到刚才在花园里,她那双绝望的眼睛,和那句“我们离婚吧”,傅远山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烦躁不堪。
园丁被两个保安面无表情地架着拖出别墅时,江月卿跌跌撞撞地找到了傅远山。
她不顾佣人的阻拦,直接冲进了书房,急切地翻找着那个知意提过的上锁的盒子。
确认里面果然全是自己的旧照片和小物件后,她激动地扑进刚从书桌后起身的男人怀里,踮脚吻上他的脖颈。
她褪下外套,露出里面的丝绸吊带裙,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望着他,像受惊的小鹿。
傅远山的眼底瞬间染上猩红,几乎无法自控。
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越来越不安,他推开江月卿的手,沉声问:“是知意告诉你的?她人呢?”
“估计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心虚,躲起来了吧。”
江月卿把一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随手丢在桌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下一秒,傅远山猛地推开怀里的女人,疾步冲出了书房。
傅远山的车稳稳停在乔家老宅门前。
自从乔母去世后,他还是第一次踏足这里。
他急促地按响门铃,开门的佣人却告诉他,乔天恒少爷已经出差去了国外,而乔知意小姐不知去了哪里。
傅远山怔怔地转过身,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隐约传来里面低低的议论声。
“真搞不懂大小姐,当年为什么非要嫁给傅远山那种冷心冷肺的人,闹到现在连家都回不了。”
“是啊,以前大小姐多活泼明媚的一个人,上次见她,感觉跟变了个人似的,憔悴得很。”
“……”
傅远山脚步猛地一顿,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春天。
乔知意站在一株盛放的樱花树下,笑得眉眼弯弯,大胆地问他:“喂,帅哥,有没有兴趣谈个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
她看着他,眼睛亮得惊人:“我叫乔知意,你呢?”
那时的她明媚得像太阳,让他死水般的心湖也起了波澜。
可后来他们结婚了,她似乎再也不是初见时那个灵动耀眼的女孩了。
刚开始,她还不适应傅太太的身份,总是活泼跳脱,偶尔还会闯些无伤大雅的小祸,他觉得她不够稳重端庄,很是厌烦。
再后来,她话变少了,人却更细心,总是偷偷打量他的脸色,时不时想些花样,就想让他多看自己一眼,眼神里呢,总带着点儿藏不住的小雀跃和期盼。
但他总是让她失望,一次又一次。
乔家也找不到乔知意,傅远山终于彻底慌了神。
从他娶她的那一刻起,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乔知意会真的离开他。
傅远山失魂落魄地回到别墅时,江月卿红肿着眼睛迎上来,声音沙哑地质问:“远山,你去找乔知意了,对不对?”
他看着眼前这张曾让他朝思暮想的脸,此刻却觉得异常陌生和厌烦。
“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惦记!”
“今天早上,她被那个园丁……你明明跟我一起看见了!那个园丁身上还挂着她的红色内衣!”
江月卿越说越激动,紧紧拽住傅远山的袖子:“那种贴身的东西,要不是她故意送的,怎么会到别人手里?”
“够了!”傅远山猛地甩开她的手,将她掀翻在地,“你再敢诬陷知意一句,我立刻让你滚出这座城市!”
6
江月卿哭着跑开,别墅里终于只剩下他自己。
他这才真正打量这个乔知意住了五年的卧室。
傅远山偏爱冷淡的极简风,所以这里的家具、窗帘,甚至花瓶,都选了他喜欢的色调。
他说过雪松的气味能让他平静,于是香薰机里总是飘着那股冷冽的木质香。
他不管什么时候踏足这里,桌上总有新鲜的、带着清香的白玫瑰但现在,花瓶空了,一丝生气也无。
去年生日,她想要他的字画当礼物,他就随便挑了幅废弃的习作给了她。
她却宝贝似的挂在墙上,每天欣赏。
现在她搬走了所有东西,唯独留下了那幅他并不在意的字画。
这么大的房间,空荡荡的,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她都是孤零零地守着空床,独自熬到天亮。
傅远山心脏像是被猛地攥了一把,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一次次推开她时,她眼里瞬间黯淡下去的光,现在跟刀子似的,反复扎在他心上。
这些年来的冷淡和禁欲,不仅仅是做给别人看的,也渐渐让他自己信以为真。
甚至让他彻底忘记了自己的真心。
一年后,戈壁的风沙几乎要糊住他的眼睛。
刚打听到乔知意可能在这个偏远的工程项目部,他就立刻从总部飞了过来。
可到了地方,他甚至连项目部的大门都进不去。
“请回吧,乔小姐交代过,不见无关的人。”
无关的人?这称呼像针一样扎进傅远山心口。
他恍惚想起,以前知意也是这样等他。
天天守在他办公室楼下。
就盼着他下班时,能多看她一眼。
沙漠的夜骤然下起了雨,他站在简陋的板房外,雨水浇得浑身湿透,冷得刺骨。
乔天恒掀开门帘出来,眼神冰冷地扫过他。
“她同意见你了,进来吧。”
活动板房里,取暖器开得暖烘烘的。
乔知意正低头专注地擦拭着一支测量用的标尺。
听到动静,她头都没抬,语气平淡:“傅总,有事?”
这疏离的口吻,像把钝刀子割在他心上。
傅远山紧紧盯着眼前的乔知意。
记忆里那个对他千依百顺、柔情似水的女人,如今脱胎换骨,一身干练洒脱。
他喉咙发紧,哽得半晌说不出话。
沉默了好久,他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这边条件艰苦,我给你带了件大衣……”
“不必了,”她指了指墙角的几个大储物箱,“子书哥入秋时,就寄了一整箱保暖用品和设备过来。”
傅远山这才留意到,这临时板房里,暖意融融,连市面上最新款的取暖器都摆着,显然布置得很用心。
桌上还放着几封信,落款是陆子书。
“我……我不该那么对你。”他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那些年……”
“你没错。”
知意终于抬起头看他。
眼神平静得可怕,像在打量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是我当初非要缠着你。”
外面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和嘈杂人声,似乎是突发了紧急状况。
她动作麻利地套上工装外套。
和他擦肩而过时,连余光都没给他一个,只冷冷丢下几个字:“这里不安全,傅总还是尽快回市区吧。”
“江小姐,应该等急了。”
傅远山下意识伸手想抓住她。
可一对上她那结了冰似的眼神,他伸出的手瞬间失了力气。
她的眼睛里空无一物,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他的手颓然垂落。
她却忽然停步转身,语气没什么波澜地问:“傅总,最近还画画吗?”
傅远山愣住,嗓音嘶哑:“早就……不画了。”
7
我原以为哥哥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可我说要去戈壁项目部时,他声音都哽咽了。
离开北京那天,唯一来送我的人,竟然是陆子书。
他说:“知意,我以为我们错过了,但现在老天给了我机会,我不会再放手。”
他还说:“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但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他说如果我回来,他想和我结婚。
我当时只当他是随口说说,嗯了一声,没留意他眼底的认真。
后来在漫天黄沙和日复一日的工作里,北京的一切好像都模糊了。
有人传话说傅远山找来了项目部这边。
但我一点儿也不想见他。
这戈壁滩上条件恶劣,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那天晚上,突发紧急事故,警报响彻夜空,我带队去处理管线泄漏。
可就在这时,传来一个让人心惊的消息。
哥哥为了掩护撤离的工人,被困在了有坍塌风险的作业区里。
我心里狠狠一揪,不能再让亲人因为我出事了。
我冲回去试图稳住失控的设备,被失压喷出的物料狠狠砸中,身上多处受伤,血很快湿透了工装。
刺鼻的气味和剧痛让我几乎站不住,失去意识前,我好像听见傅远山在声嘶力竭地喊我的名字。
再次睁开眼,闻到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哥哥正低头给我处理胳膊上的伤口,动作轻得不能再轻,还小心地吹着气。
“很疼吧?”哥哥的声音又低又哑,满是心疼,“听话,回市区去好好养伤,项目部有哥在,足够了。”
伤势的确不轻,留在这里只会拖累他。
我没办法,只好答应回北京休养。
回到北京那天,阳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刚被人从车里扶出来,就看见家门口铺着一条长长的红毯。
陆子书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领带是惹眼的红色,他倚着一辆扎眼的跑车,正看向我这边。
我当场就懵了。
他笑着推开车门,几步走到我跟前。
“知意,总算把你盼回来了。”他凑到我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弄得我耳朵有点痒。
我抬头望进他眼里,那里面满满当当,全都是我的影子。
原来,我也能被一个人这样深情地注视着。
唢呐声响起来,我安心地坐上了婚车,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我嫁给傅远山的那天,坐在车里,还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幸福。
我肚子里揣着宝宝六个月了。
哥哥负责的那个大项目,最近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还拿了个业内分量很重的奖,成了圈子里的标杆人物。
他这天来看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我和子书。
聊着聊着,他忽然提起以前,说差点儿就跟我彻底翻脸,再不认我这个妹妹了。
他顿了顿,眼神有点复杂地看了看旁边的子书,“当时要不是子书一直劝我,拉着我,我那股火上来,真就……”
他没说完,但我明白了。
原来子书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还为我做了这些。
我愣了一下,这事儿,我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对了哥,最近怎么没听见傅远山的消息?”
“他陪着那位江月卿小姐去南京了?”
哥哥叹了口气,问我:“你心里还恨他吗?”
我摇了摇头,都已经是毫不相干的人了,哪来的恨意。
8
我从没想过,会在儿子的周岁宴上再次见到江月卿。
转眼到了儿子周岁宴那天。
陆子书把场面办得风光,几乎把全城的名流显贵都请来了。
他搂着我的肩悄声说,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现在有多幸福。
我知道,他是想帮我打碎那些流言蜚语。
“乔知意,不是什么不祥之人,她上过战场,不比男人差,也能安心顾家,做个好妻子。”
他想让全城的女人都羡慕我。
慈善餐点发放处从陆子书公司楼下排到了街尾,我抱着儿子,亲自给需要帮助的人们分发食物。
一个衣衫褴褛、满身脏污的女人走到我面前时,我手里的勺子差点掉进餐桶里。
竟然是江月卿,她怎么会落魄成这样?
“乔知意,真的是你?”她瞪大眼睛,满是难以置信。
“你竟然嫁给了陆子书,那傅远山呢?他不是跟着你去了那个危险的地方吗?”
“哈哈哈,你嫁给别人,也算是报应他了!”
她突然又哭又笑,把手里的破碗狠狠砸在我身后的墙上,飞溅的碎片划伤了我的脸颊。
我正看着她发愣,陆子书已经冲过来,把江月卿踹倒在地。
“哪来的疯婆子,敢在这里撒野,给我拖走!”
我被他紧紧护在身后,看着江月卿像条疯狗一样在地上挣扎。
耳边突然回响起那天,我为了救哥哥差点没命时,傅远山撕心裂肺的呼喊。
周岁宴一结束,我立刻回家找到了哥哥。
他眉头紧锁,回忆起当时的混乱:“那天情况太糟了,你伤得非常重。”
“是傅远山定在前面,让我们先离开,他说有办法去处理,我才有机会把你带出来。”
我捏紧了手里的水杯,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很稳:“那他呢?他后来怎么样了?”
“他没回来。”哥哥的声音异常沉重,“我们回去找过,现场……什么都毁了,几乎找不到完整的……”
手里的杯子滑了下去,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傅远山的墓地,就在市郊那片安静的墓园里。
靠着一棵开得正盛的樱花树。
我去的时候,粉白的花瓣轻轻飘落,盖满了那块冰冷的墓碑。
我轻轻地替他扫干净,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主动招惹他。
他做他的总裁,我还是以前的我。
我回到家,陆子书正在哄着哭闹的儿子。
见我回来,他温柔地握住我的手:“你去哪儿了?”
我笑了笑:“去送别了一个故人。”
(全文完)
更新时间:2025-04-16 16:30: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