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飞霞文学> 古代言情

>断尾簪:战神心尖烙狐纹_精选章节

断尾簪:战神心尖烙狐纹精选章节

精选章节

他战甲下藏着三滴泪:

一滴凝成锁我魂魄的命魂铃,一滴炼成剜心的断尾簪,最后一滴——

是他跪穿七次轮回台时,落在我白骨上的谎。

"战神无心?"我捏碎染血的簪尖,露出里面跳动的半枚神心。

沧溟,你的肋骨刻我名时,可曾想过有一天,我会用它抵住你咽喉?

这天地最大的笑话,是战神用神骨写情书,妖狐拿真心当赌注。

今夜子时,我要这断尾簪成为三界最利的刃——

专剜说谎战神的心。

第一章 断尾簪

沧溟总在寅时三刻惊醒。

指尖捻了个空,那点毛茸茸的触感还没散尽,

榻边只有弑神枪千年玄铁凝结的霜华,冷得刺骨。

三百年来,他夜夜如此。

枪尖那簇早已失了光泽的狐尾花,被他捂在心口的位置入睡,

仿佛这样就能找回一点遗失的温度。

可那温度,早就凝固在三百年前青丘的刑台上了。

锁链洞穿琵琶骨的声音,他到现在还听得清清楚楚,嘶啦——

像是撕裂什么珍贵的绸缎。

白璃的肩胛骨那里,血一下子就涌出来了,温热的,溅在他冰冷的银甲上。

可她竟然还在笑,咳着血,把那截刚断下的、还带着血腥气的狐尾,

颤巍巍地塞进他战甲胸口的裂缝里。

“战神大人……”她声音发飘,带着血沫子,“可知……九尾狐的断尾……会认主?”

血珠顺着她的话音往下坠,滴溜溜滚过他铠甲繁复的云纹,

真的像极了冬日里乍然绽放的红梅。

她又咳了两声,缓了口气,眼里竟闪过一丝狡黠,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开个玩笑:

“日后……你若娶妻……呵呵……我这截尾巴……可是……会咬新娘子的哦。”

咬?他当时在想什么?

好像是觉得荒谬。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说这些……

青丘的风明明是冷的,刮在脸上像刀子,可那天,偏偏就飘着桃花。

漫天漫地的粉白花瓣,混着血腥气,还有锁链冰冷的铁锈味,一起往他鼻子里钻。

荒唐,真是荒唐透顶。

锁链穿骨,怎么会落下桃花来?

直到昨夜,那沉寂了许久的命魂铃毫无预兆地响起,叮铃铃——

催命似的。

他心头一跳,鬼使神差地祭出了轮回镜。

镜中光影流转,竟照出了五百年前的瑶池畔。

日光和煦,仙气氤氲。

一个穿着银甲的身影,是他自己,年轻时候的他。

他正对着酒杯出神,旁边,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动作贼快地探过脑袋,伸出舌头,哧溜一下,就把他杯中美酒舔了个干净。

他当时好像是……有点恼怒?

随手一挥,一道微光削了过去,只想吓唬一下这胆大包天的小东西。

轮回镜的画面,就在此刻定格。

那小狐狸受惊回头,右边耳朵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月牙形状的浅疤。

月牙疤……

沧溟猛地握紧了手中的弑神枪,枪身的寒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那道疤……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刑台上白璃偏过头,血污沾染的侧脸,右耳耳廓上,

不正是这道一模一样的月牙疤吗?!

原来是她。

五百年前偷喝他酒的小狐狸,三百年前被他亲手……

是他。

那道疤,竟是他亲手削上去的。

这算什么?阴差阳错?还是……命中注定?

他盯着枪尖那簇暗淡的狐尾,忽然觉得心口那个位置,被什么东西狠狠烫了一下。

“会咬新娘子……”

三百年来,从未有过什么新娘子。

这截尾巴,倒是夜夜贴着他的心口,像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

第二章 窃珠记

五百年前的璇玑宫,月光也是这般冷,比青丘的风霜还刮骨头。

白璃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她是如何仗着自己新修出的第五条尾巴,

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流光,在三十六道要命的星阵里钻来窜去。

那些星光织成的网,擦着她皮毛过去,都带着滋啦的响动,

吓得她心尖儿直颤。可一想到冰玉台上那颗圆溜溜、光华内敛的镇魂珠……馋!太馋了!

她屏着呼吸,尾巴尖儿刚要卷上那珠子,一股寒意就从背后直刺过来。

“噗嗤——”

疼!钻心的疼!

她甚至没看清是什么,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钉在了冰冷的蟠龙柱上,动弹不得。

低头一看,是弑神剑,那柄传说中饮过无数神魔血的凶器,

此刻正穿透她新生的第五条尾巴,牢牢钉入柱身。

血,顺着尾巴毛茸茸的边缘,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啧,下手真黑。”她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抬头瞪向声音来处。

月光下,那人一身银甲,身姿挺拔如松,不是战神沧溟又是谁?

“青丘的贼狐,都像你这般不怕死?”他的声音比月光还冷,

手里把玩着剑穗,那穗子轻轻扫过她被血染红的眼睫毛。

痒痒的,也带着刺骨的凉意。

“贼?”白璃强忍着尾巴上传来的剧痛,反而笑了,

“璇玑宫的宝贝蒙尘,我不过是替它挪挪窝,战神大人未免太小气了些?”

她说话间,暗暗积蓄妖力。

趁着沧溟似乎在打量她,猛地张口,一团狐火直扑他面门!

“哼。”

沧溟侧身避开,动作快得只留残影。

狐火撞在蟠龙柱上,爆开漫天流焰。

就是现在!

他大概没料到,她这狐火只是虚晃一枪。

真正的杀招,是那截被钉住的断尾!

在流焰掩护下,那截断尾竟自发脱离剑身,红光一闪,化作一条柔软的红绫,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地缠上了沧溟握剑的手腕。

咦?他好像愣了一下?

“战神可知断尾狐的规矩?”剧痛让她声音发颤,但她豁出去了,

趁他手腕被缠住的瞬间,猛地将冰玉台上的镇魂珠叼起,囫囵吞入喉间!

那珠子冰凉滑腻,卡得她喉咙生疼,差点背过气去。

沧溟眉头微蹙,手腕被那红绫缠着,感觉有些异样,不似寻常法术,倒像是……活物?

“什么规矩?”

“往后千年,”白璃忍着吞咽的痛苦和尾巴的剧痛,

一字一句,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决绝,

“您今日斩我断尾,他日,您杀我的每道伤口,都会原、样、刻、在、您、心、尖!”

话音刚落,夜风恰好送来一阵若有似无的莲香。

就在那一瞬,白璃清楚地看到,

沧溟那双总是冰封着万年寒霜的眸子里,映出的不是她这个龇牙咧嘴的“贼狐”,

也不是什么敌将,而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一个鬓角簪着桃花的少女。

他……走神了?

这千载难逢的怔忡,对白璃来说,足够了!

她猛地将残余的妖力都聚在牙尖,趁着红绫还缠着他的手腕,狠狠一口咬向他暴露出的颈侧!

“唔!”

毒牙刺入皮肉,她尝到了他血液里那股凛冽如冰雪的气息。

成了!

她不敢停留,借着咬他脖颈的反作用力,猛地挣脱束缚,

身形化作一道白影,瞬间消失在璇玑宫的重重禁制之外。

原地只留下蟠龙柱上的一滩血迹,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莲香,

以及颈侧传来刺痛、手腕上红绫消失无踪的沧溟。

他摸了摸脖子上那两个细小的齿痕,那里正微微发麻,渗出血珠。

“断尾狐的规矩……”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晦暗不明,“心尖……刻伤?”

真是……不知所谓的妖言。

可为何,刚刚那一瞬间,他会想起瑶池畔那个偷喝了他酒的小东西?

还有那朵……桃花?

第三章 杏花误

白璃是在杏花雨中醒来的。

雨丝软绵绵地落在脸上,痒酥酥的,像情人的指尖。

可这药味儿… 白璃猛地睁开眼。

入鼻是浓重的药香,混着雨丝,丝丝缕缕地往伤口里钻。

腰侧火辣辣地疼,她下意识摸过去——

镇魂珠还在,冰冰凉凉地贴着皮肉,可熟悉的九条狐尾,只剩下可怜巴巴的四条。

“姑娘醒了?” 竹帘外传来轻柔的捣药声,一个温润的男声隔着雨幕响起,

“旧伤入骨,需用曼陀罗汁镇痛,忍着些。”

话音未落,青衫男子已经挑帘进来。

杏花瓣被雨水打湿,零落在他肩头,愈发衬得眉眼清隽。

他手里端着药碗,递过来时,指节修长,虎口处一道浅淡的疤痕,瞧着有些眼熟。

白璃心口突然没来由地一跳,那感觉陌生又奇异。

昨夜,璇玑宫里,沧溟被她的毒雾所伤,战神金印灼在她掌心的痛楚,

竟与眼前这疤痕的位置,隐隐重合?

“先生如何称呼?” 白璃撑着床榻坐起身,嗓子干哑得厉害。

“敝姓江,单名一个溟字。” 男子将药碗放到床边的小几上,垂眸拨弄着药杵,语气温和,

“姑娘不必多礼,唤我江溟便可。”

江…溟?白璃愣住。

腕间的锁妖铃突然发出细微的悲鸣,像小兽受伤时的呜咽,一下一下,揪得人心慌。

沧溟的“溟”,是九重天上最锋利的剑,弑神枪寒光凛冽,斩妖除魔,从不留情;

而江溟的“溟”,是江南烟雨巷陌里,最温柔的杏花雨。

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还是……又是哪个躲在轮回镜后的老家伙,在跟她开玩笑?

第四章 画眉劫

第七个满月夜,白璃到底没撑住。

许是江溟的药太温和,许是这江南水榭太安逸,

月华穿过竹帘,她只觉骨头缝里都透出痒意,再睁眼时,视野矮了一大截,

爪子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身后空荡荡的——九尾只剩四条,其中一条还是秃的。

完了。

她慌忙想往床底下钻,毛茸茸的屁股刚撅起来,门“吱呀”一声开了。

江溟端着盏灯走进来,烛火映着他温润的眉眼:“怎么了?”

他放下灯盏,目光落在地上那团瑟瑟发抖的白毛团子上。

白璃僵住了,爪子抠紧了地板缝。

完了,这下真完了,人形都维持不住,会不会被当成妖怪打死?

她下意识想往床底下溜,可四肢软得像刚捞出水的面条。

江溟却只是蹲下身,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耳朵尖。

“嗯?这耳朵……”他轻咦一声,指腹摩挲着那道浅浅的月牙疤痕,“好像在哪见过。”

白璃吓得魂飞魄散,这疤痕!是沧溟削的!

他怎么会……难道他认出我了?

不,不对,他只是个凡人郎中。

她急中生智,干脆破罐子破摔,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指,

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咕噜”声。

装傻充愣,对,先蒙混过去再说!

江溟被她逗笑了,把她抱了起来,掂了掂:

“看着瘦,还挺沉。哪里来的小家伙,偷吃了我的药材?”

他将她放在桌案上,烛火下,她那几条残破的尾巴无所遁形,

尤其是第五条尾巴留下的那个光秃秃的疤痕。

江溟的笑容淡了些,指尖轻轻拂过那疤痕:“这是怎么弄的?”

白璃呜咽了一声,把头埋进前爪。

他凝视着她,半晌,才拿起桌上的朱砂笔,蘸了点墨,又混了朱砂。

笔尖悬在她额前,冰凉的触感让她一颤。

一滴墨汁混着朱砂滴落,在她鼻头晕开一小朵红梅。

“噗。”他忍不住笑出声,“脏兮兮的。”

白璃羞恼地抬起头,张嘴就咬住了他干净的袖口,磨了磨牙,却没舍得用力。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江溟放下笔,眼神落在她那截断尾处,

“原来小白不是狸奴,是偷喝灯油的小狐仙啊。”

他竟然看出来了!

白璃心头一紧,爪子都蜷缩起来。

他却没再多问,重新拿起笔,这次笔尖落在了她光秃秃的尾巴根上。

温热的朱砂一点点勾勒,竟是一簇灼灼的桃花。

“这样便看不出伤疤了。”烛火摇曳,映着他专注的侧脸,

他眼底盛着一种白璃不敢深究的温柔,“听闻九尾狐断尾如剜心,很疼吧?”

疼吗?

何止是疼。

那是连着魂魄一起撕裂的痛楚。

她想起璇玑宫冰冷的蟠龙柱,

想起弑神剑斩断她尾巴时那毁天灭地的剧痛,

想起姐姐们说过的话——

九尾狐生来少一魄,需以心爱之人的心头血方能补全。

心爱之人……

她看着江溟指尖沾染的朱砂红,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带着墨香和一丝微苦的药味。

就在这时,窗棂“砰”地一声被狂风撞碎!

凛冽的罡风卷着杀气席卷而入,吹灭了烛火,也将桌上的药碗扫落在地。

月光混合着某种强大的神力威压,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屋外传来成片杏树被拦腰折断的巨响。

一个冰冷、熟悉、带着滔天怒意的声音响起,如同万年玄冰炸裂:

“妖狐,你竟敢对本君用媚术!”

二十八星宿的银矛撕裂了那顶绣着喜鹊登梅的帐幔,矛尖直指桌案上惊恐万状的白狐。

沧溟的身影出现在破碎的窗外,银甲浴血,周身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那双金色的眼瞳里,翻涌着毁灭一切的风暴。

第五章 碎铃计

锁妖链穿透白璃肩胛时,一声脆响,江溟腰间的玉佩裂成了齑粉。

“碎了?”她疼得眼前发黑,却还是注意到那声音,很轻,

像是春日初融的冰碴,又像是希望断裂的叹息。

碎的好。碎的好啊。她想,碎了才干净。

沧溟战甲上的蟠龙纹正在滴血,鲜红得刺目,那是她昨夜为他包扎箭伤时系的杏花帕。

杏花帕?

多可笑,她居然会用杏花帕去包扎一个屠杀她全族的仇人。

天兵翻出镇魂珠,冰冷的宝珠硌得她心口生疼。

她终于看清玉佩内侧的徽纹——

火焰缠绕的龙,狰狞又熟悉,正是百年前焚毁青丘的赤霄军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所有的温柔缱绻,所有的杏花春雨,都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

“你教我认的曼陀罗……”她咳着血沫,胸腔像破风箱一样发出嘶哑的声音,

“原是提醒自己莫忘屠族之仇?” 尾音带着破碎的笑意,她抬眼去看沧溟,

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破绽,一丝心虚,哪怕一丝慌乱也好。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还是那样冷硬,那样高高在上,

仿佛此刻被锁链洞穿的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玩物。

沧溟的剑尖突然开始颤抖,不是害怕,而像是某种剧烈情绪压抑到极致的颤栗。

他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妖狐,你……”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砾磨砺,却又戛然而止。

他想说什么?

指责她的媚术?

还是痛斥她的欺骗?

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再说一句 “妖狐,你该死”?

白璃没给他机会。

她知道,再说下去,不过是徒增笑柄。

她狠狠咬碎藏在齿间的命魂铃,那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最决绝的赌注——

用他心头血炼化的神器,

用来同归于尽,

再合适不过。

尖锐的破碎声炸开,不是玉碎的清脆,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原始的崩裂。

像是星辰陨落,像是神祇陨灭。

漫天星斗骤然失色,夜幕被撕开一道道裂缝,

无数光点如同雨点般坠落,砸在她身上,灼烧着她的魂魄。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淹没她的意识。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 她眼前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五百年前瑶池畔, 仙雾缭绕, 琼楼玉宇,

她还是一只懵懂无知的小狐狸,好奇地凑到战神的酒杯边,偷偷舔舐杯沿残留的琼浆。

酒液甘冽醇厚, 带着一丝奇异的, 温暖的气息。

那时的沧溟, 眉眼间还带着少年意气, 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看着她, 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她没注意到, 他眼底深处, 一抹不易察觉的血色一闪而过。

原来, 五百年前瑶池畔, 小狐狸偷喝的酒里, 早被沧溟掺了半碗心头血。

从一开始, 这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 宿命般的…… 圈套。

第六章 焚星债

命魂铃碎裂的冲击还未平息,白璃就被锁链拖拽着,扔进了天牢最阴寒的角落。

四周是化不开的黑暗,唯有噬心蛊发作的灼痛提醒她还活着。

她下意识蜷缩起来,手碰到一堆冰冷的硬物——

是沧溟换下的战甲,堆叠成一个简陋的巢穴。

天牢里怎么会有这个?

她茫然地想。

随即,更深的痛楚从小腹传来,她颤抖着摸去,

指尖触到粗糙的缝线,和一个硬邦邦的凸起。

镇魂珠?!

他……沧溟……竟然把它缝回了她的伤口里!

“疯子……”她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是了,他就是个疯子。

月光艰难地挤过高窗的栅栏,在她脊背上投下几道惨淡的光痕,

新添的鞭伤与旧疤交错,隐约勾勒出某种图腾的形状。

“你总说九尾狐最会骗人……”

她对着空荡荡的牢房,或者说是对着那堆散发着他气息的战甲,低低地开口,像在与谁赌气,

“那你呢?战神大人说谎时,喉结会轻轻颤动三下,你自己知道吗?”

比如五百年前,他削去她耳廓那块肉时,明明手都在抖。

比如瑶池边,他递过那杯掺了心头血的琼浆时,眼神躲闪。

比如……他说“本君从不后悔屠青丘”,可每次擦拭弑神枪,

都会无意识地摩挲枪柄上后来添刻的狐尾暗纹。

又比如,他冷着脸看她被押上刑台,行剜心之刑,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将捆仙锁换成了……姻缘绳?

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摸索着,指尖勾到一片冰凉光滑的金属,是他的护心镜。

他每次出征前,都会把它擦得锃亮。

镜面上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杏花香气,是那日江南小院里,

她替他包扎伤口时,不小心蹭上去的吧?

她把护心镜贴在心口,试图汲取一点虚假的暖意。

“这噬心蛊……听说是天后娘娘赏的。”她自言自语,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

“战神大人没替我求情,是不是觉得,比起干脆利落地剜心,看着我这样……更有趣?”

她不信他不知道,这蛊毒无药可解,唯有施蛊者的心头血能稍作压制。

可夜煞魔君的心头血,他要去哪里取?

子时到了。

钻心的疼痛准时爆发,像有无数烧红的针在刺穿四肢百骸。

白璃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一个狰狞的黑色骷髅印记缓缓浮现,越来越清晰。

血管里像是有滚烫的星河在奔流、在冲撞,几乎要焚毁她的神魂。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原来这才是最狠的毒。

不是噬心蛊,也不是镇魂珠,而是这堆冰冷战甲上残留的他的一丝气息,

和他那些自相矛盾、令人捉摸不透的举动。

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号角声,一声接一声,带着肃杀之气。

魔界……又打过来了?

他现在,是不是又披上了这身冰冷的铁甲,站在南天门外?

那他……把镇魂珠缝进她身体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镇压她?

还是……用她来镇压别的什么?

白璃蜷缩得更紧了,将脸埋进那堆冰冷的战甲里,

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蚀骨的疼痛和心底翻涌的疑惑。

第七章 画皮灯

天牢的余温还未散尽,刑场的雪已经落了满肩。

风雪刮在脸上,像淬了冰的刀子。

白璃恍惚抬头,撞进沧溟冰冷的眼底。

那里没有往日的波澜,却倒映出祭坛上方悬挂的物事——

姐姐白璇的八条断尾,血淋淋的,像招魂幡一样在风雪里飘荡。

心口猛地一窒,是噬心蛊在呼应,还是别的什么?

“时辰到!行刑!”监斩官的声音毫无温度。

斩魂刀高高举起,银光映着雪色,刺得她眼瞳生疼。

当那冰冷的刀锋带着毁灭的气息斩向她仅存的第九尾时——

“锵!”

一声裂帛般的锐响撕裂风雪!

不是斩魂刀落下的声音。

一杆通体乌黑的长枪,携着万钧雷霆之势,竟将坚不可摧的天罚柱从中挑碎!

碎石崩云,枪尖兀自嗡鸣不止,正是沧溟从不离身的弑神枪。

漫天飞舞的,一时间竟分不清是雪花还是……

狐毛?

纷纷扬扬,带着奇异的暖意,落在她光秃秃的尾椎处。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热的触感。

她愕然低头,一条崭新的狐尾不知何时生了出来,轻轻摇晃,

皮毛竟是用他玄黑战袍上的金线一缕缕织就的!

“放肆!”天帝须发皆张,龙袍在狂风中鼓荡,

“沧溟!你要为这青丘余孽,叛出九重天吗?!”

三十万天兵的长戟瞬间对准了那个傲立的身影,肃杀之气弥漫。

沧溟却像是没听见,甚至连眼神都没分给御座上的天帝半分。

他猛地伸手,在无数道惊骇目光的注视下,竟“嗤啦”一声撕开了自己左侧肋下的战甲!

不是光滑的皮肉,而是一道暗红扭曲的疤痕,狰狞地盘踞在他肋骨之上,

细看之下,那疤痕的形状……

赫然是一个清晰无比的“璃”字!

蜿蜒的笔画,正是她那夜情急之下,拼尽妖力咬在他颈侧的齿印形状!

白璃浑身剧震,那夜毒牙刺入他皮肉的痛楚与快意,

此刻竟隔着遥远的时空,狠狠烙在她自己心上。

颈侧的齿印……如何会出现在他肋骨处?

还成了她的名字?

“陛下明鉴,”沧溟的声音不高,却裹挟着神威,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刑场,

甚至带着一丝无人能懂的轻笑,

“臣的心,三百年前,就被她咬着刻了判词。这刑,臣替她受了。”

血沿着撕裂的战甲边缘渗出,染红了他脚下的白雪。

白璃脑中轰然炸开,什么噬心蛊,什么天牢,什么斩魂刀,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猛地想起杏花微雨的江南,想起那个青衫落拓、温润如玉的江溟,

手把手教她写下的第一个字。

他握着她的爪子,蘸着墨,在纸上一笔一划,

写下的不是治伤的“药”,也不是驱邪的“符”,而是——

“囚”。

当时她还舔着爪尖的墨渍,歪头问他:

“囚?关起来的意思吗?关什么呀?”

他只是低头,用指腹擦去她鼻尖沾染的墨点,笑得温柔:

“对,关住。关住……不该跑出来的东西。”

原来如此。

原来他早就知道。

画地为牢。

他亲手画下的牢笼,困住的究竟是谁?

是他自己,还是这场一开始就注定焚身噬骨的爱?

呵,战神大人,您这情根深种的戏码,演得可真够全套的。

第八章 烬芳魂

噬心蛊最后发作的瞬间,恰在沧溟为她挡下天帝雷罚之后。

金甲碎裂,血溅白衣,那刻骨的痛楚与三百年前他屠戮青丘的影像重叠,蛊虫应时而动,在她四肢百骸间疯狂冲撞。

理智崩断,白璃失控地尖叫,利爪不受控制地,深深插进了沧溟敞露的胸膛。

没有预想中撕裂血肉的阻碍,触感……竟像戳破清晨第一缕薄雾,空空荡荡。

她猛地僵住,爪尖残留着虚无的寒意。

“沧溟?”她声音发颤,难以置信地抬头,对上他瞬间失色的眼。

他没说话,只是闷哼一声,血沫自唇角溢出,染红了下颌坚毅的线条。

白璃慌乱地想缩回手,却被他反手握住。

她颤抖着,一点点拨开他胸前破碎的金甲残片,心脏的位置……空无一物。

只有半块眼熟的金属碎片嵌在那里,边缘锋利,寒光凛冽——

正是三百年前,瑶池畔,被她含恨咬碎的那枚命魂铃!

她记得,那铃铛是用他的心头血炼成的。

“战神……没有心?”白璃喃喃,脑中一片空白,“那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没有心,怎么会痛?怎么会流血?

怎么会在她唤“江溟”时,眼底漾开连江南春雨都及不上的温柔?

“有的。”沧溟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他捉住她兀自滴血的爪子,

引导着按向自己右侧肋骨下方,那个她曾留下齿印的地方,那个刻着“璃”字的疤痕所在。

隔着破碎的战甲与皮肉,她竟真的触到了一丝微弱的、不同于仙神脉搏的搏动。

“你每次……唤江溟,”他艰难地喘息,唇边却逸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里……就好像重新长出一点血肉。”

江溟……又是江溟。

那个教她写“囚”字的凡人,那个在她额间点墨梅的温柔书生。

原来,他一直都在用这种方式,让她为他“续心”?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牙酸的狂笑自九天云端轰然压下,带着浓得化不开的魔气。

无数紫黑色的曼陀罗花凭空滋生,藤蔓如毒蛇般缠绕上白璃的脚踝,将她牢牢缚在原地。

魔气中心,一道身影缓缓显现。

白璃瞳孔骤缩。

那张脸……竟与沧溟有着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邪佞与狂悖。

她猛然想起什么,低头看向沧溟胸口那半块命魂铃——

铃铛上原本雕刻的那个堕神像,可不就是眼前这人的模样!

“夜煞!”沧溟低吼,挣扎着想将白璃护在身后,却被魔气藤蔓死死缠住。

“好妹妹,我的好妹妹。”夜煞走近,冰冷的指尖轻佻地划过白璃眼角的泪痣,笑容残忍,

“现在知晓,为何你这点微末狐妖之血,也能催动那上古神物镇魂珠了么?”

白璃心头一跳,想起被沧溟缝入自己伤口的那颗珠子。

夜煞凑近她耳边,声音如同鬼魅低语:

“因为你这胸膛里跳动的,根本不是什么狐狸心肝……”

他顿了顿,满意地看着白璃眼中漫上惊恐,

“那本就是沧溟剖下的——另外半颗神心啊。”

第九章 归墟雪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胸膛里跳动的,根本不是一颗完整的妖心,而是沧溟剜下的半颗神心。

夜煞那句“好妹妹”,不是嘲讽,是字面意思。

怪不得她的血能催动镇魂珠,怪不得……她看清了夜煞脸上与沧溟如出一辙的泪痣。

魔气幻化的曼陀罗依旧死死缠着她的脚踝,夜煞的狂笑还在耳边,“现在才明白?晚了!”

白璃低头看了看自己刺入沧溟胸膛、却只触到空茫的手爪,

又看了看他心口位置嵌着的那半块命魂铃。

“用我的心,去镇压你的兄弟?”她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沧溟握着她爪子的手骤然收紧,肋骨处的疤痕仿佛又开始灼痛,“璃儿……”

“别叫我。”白璃猛地抽出手,踉跄后退。

背后是万丈归墟,吞噬一切神魔魂魄的虚无之地。

她望着沧溟,又望向狂笑的夜煞,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什么战神,什么魔尊,什么九尾妖狐,绕了这么一大圈,不过是他们兄弟俩布下的一个局。

用她的血,她的心,她的命,做了这盘棋的棋子。

“沧溟,”她最后看了他一眼,那双曾映着星河瀚海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碎裂的银光,

“你的心,我还给你。”

话音未落,她纵身向后跃去。

“不——”沧溟嘶吼着扑来,战甲拖曳出刺耳的摩擦声,却只抓到一缕散去的狐火。

白璃坠入归墟那日,三界飘起了青色的雪。

无尽的黑暗与寒冷瞬间包裹了她。

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彻底的剥离感。

九条蓬松的狐尾自动舒展,将那枚滚烫的镇魂珠层层叠叠裹住,像母亲护着未出世的胎儿。

第一尾断裂。

眼前闪过江溟在江南杏花雨里,执着眉笔,笨拙地为她描画眉形的模样。

“你看,像不像远山?”他当时问,指尖沾着墨渍,蹭了她一脸。

第二尾断裂。

瑶池畔,醉醺醺的小狐狸抱着酒坛,对着月光下清冷的仙君傻笑,

偷偷舔掉他唇边沾染的酒渍,那里掺着他半碗心头血,她却懵懂不知。

第三尾断裂。

锁妖链穿透肩胛骨的剧痛袭来,沧溟战甲上的蟠龙纹滴着血,

他背对着她,声音冷硬如冰,“妖孽,合该受此刑罚。”

可那替换了捆仙锁的姻缘绳,却在她腕间勒出了暧昧的红痕。

第四尾……

是天牢里,他留下的染血护心镜,镜面倒映出她脊背上新添的鞭痕,还有他喉结不安的颤动。

第五尾……

刑场上,姐姐白璇的断尾如血色招魂幡,沧溟的弑神枪挑碎天罚柱,

漫天飞舞的不是狐毛,是他用战袍金线织就的假尾,落在她光秃秃的尾椎上。

第六尾……

他说“本君从不后悔屠青丘”,却在弑神枪柄上,偷偷雕满了狐尾的纹路。

第七尾……

人间药庐,江溟教她写的第一个字,不是“药”,不是“璃”,而是“囚”。

画地为牢,原来他早就知道。

第八尾……

他胸口的半块命魂铃,和她齿间咬碎的另外半块,原来是一对。

第九尾,最后一条尾巴碎裂成漫天星屑时,镇魂珠终于被彻底封印,沉入归墟最深处。

她仿佛听见夜煞不甘的咆哮和三界崩塌的巨响。

魂魄消散前最后一瞬,她好像看见了沧溟。

他跌跌撞撞地冲到轮回盘边,银发散乱,战甲破碎,哪里还有半分战神威仪。

他像个疯子,举起弑神枪,不管不顾地在每一块空白的命簿上疯狂刻字——

“白璃。”

“白璃。”

“白璃……”

一遍又一遍,固执地,用尽全力地,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凿进三界轮回的骨髓里。

枪尖与命盘摩擦,迸溅出刺目的火星,最后竟硬生生磨出了一点桃花似的嫣红。

青色的雪,还在下。

三百年,弹指一挥。

奈何桥头,新来的鬼魂总能看见一个奇怪的神仙。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战袍,胸口衣服破了个洞,能看见里面嵌着半块锈迹斑斑的铜铃铛。

他也不过桥,也不投胎,就蹲在桥头,日复一日地教那些排队喝汤的游魂折纸狐狸。

“哎,我说你这神仙,怎么瞧着疯疯癫癫的?”有胆大的新魂忍不住问,

“天天折这玩意儿,等谁呢?”

那神仙抬起头,露出一张俊美却毫无神采的脸,银发长长地垂落,遮住了眉眼。

他把刚折好的纸狐狸放到旁边一堆“同伴”里,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

在孟婆那热气腾腾的汤锅里搅了搅,像是在试温度。

旁边几个老鬼吓得直哆嗦,孟婆却见怪不怪,只是翻了个白眼。

神仙抽出手指,看着指尖沾染的忘川水汽,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空洞得让人心头发慌。

“等一只小狐狸。”他说,声音沙哑得厉害,“一只骗走我半颗心,还赖账不还的小骗子。”

“她啊,说好了,要用九条尾巴当聘礼来娶我的。”

他低头,继续慢吞吞地折着下一个纸狐狸,仿佛那是什么了不得的珍宝。

桥上鬼影憧憧,忘川河水汤汤。

只有那半块残铃,在他胸口,随着他每一次呼吸,微微起伏,像一颗从未停止跳动的心。

终章 衔尾缘

三百载光阴流转,奈何桥头的等待仿佛一场醒不来的梦魇。

梦醒时,沧溟发现自己坐在一处人间私塾外的溪边,手里还握着半卷残书。

私塾里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不知不觉,已是第三个轮回。

他有时会恍惚,自己究竟是那个刻穿了轮回盘的疯神仙,

还是眼前这个教蒙童写字的沧溟先生。

或许,两者本就是一体。

溪水潺潺,映着他鬓边悄然滋生的几缕银丝。

他正出神,脚边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

低头看去,溪石上趴着一团火红,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是只狐狸崽子。

那小东西浑身湿透,偏生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瞪着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右边耳朵上缺了个小小的月牙口,像是被谁硬生生咬掉的。

沧溟看着那缺口,心里没来由地一抽。

他放下书卷,试探着伸出手,想摸摸它。

指尖刚碰到那毛茸茸的脑袋,小家伙猛地张嘴,一口咬住了他的袖子。

“……”沧溟手一顿,低头看去,那小崽子正抱着他的袖子磨牙,

尖尖的牙齿陷进布料,力道不大,却带着股执拗劲儿,还有一种……

该死的熟悉感。

他失笑,正想用朱砂点它额头,试试能不能安抚这小东西,

身后却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先生在看什么呢?”

他指尖的朱砂,啪嗒一声,滴落溪石上,洇开一小团刺目的红。

手腕上那道三百年前留下的旧疤,忽然烫得厉害,像被火燎过。

沧溟缓缓转过身。

桃花树下,溪水之中,立着一位少女。她赤足站在清浅的水波里,任由溪水漫过脚踝。

发间簪着一枚红玉簪子,那玉色红得剔透,流光溢彩,分明是用狐尾炼化而成。

是三百年前,他亲手为她织就、又被斩落的那截尾巴。

哐当——

握在手中的书卷掉落,连同那半截未曾点出的朱砂,一同滚入溪流。

水面晃动,破碎的光影里,他好像看见了无数个过往,无数张脸,

最终都定格成眼前这张似笑非笑的容颜。

少女歪了歪头,琥珀色的瞳孔里漾着他刻入骨髓的狡黠。

“先生可知,九尾狐报恩的规矩?”

沧溟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干涩:“……如何报恩?”

白璃赤足踏着溪水走近,水珠溅落在她白皙的脚背上。

她伸手,指尖拂过他手腕上那个早已淡去的锁妖铃印记,那里如今空空如也。

“自然是……”她拖长了语调,眼波流转,“缠着恩人不放。”

她抬手,将鬓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露出那枚灼灼其华的红玉簪。

“先生这三百年,在轮回盘上刻下的那些‘白璃’,可不算白费功夫。”

沧溟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簪子上,又移回她脸上:“那你……”

“用尾巴换来的,总得戴着。”白璃打断他,指尖轻轻点上他手腕那道滚烫的旧疤,“先生觉得,这簪子好看,还是当年我咬你的那口印记好看?”

沧溟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想去触碰那枚红玉簪。

他的指尖微颤,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这一次,换他把下巴轻轻搁在她柔软的发顶,带着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叹息:

“可是要先生,用余生还债?”

白璃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拉下来。

她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准确地扣在他脉门上。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当年锁妖铃的触感,以及……更深处,那枚噬心蛊的悸动。

“还债?”她轻笑一声,抬眼看他,眼底既有释然,又有挥之不去的执念,“不,是罚。”

“罚战神大人,”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落在沧溟耳中,也落进他空了三百年的心口,

“与我白璃,再纠缠千世,看看这情劫,究竟是谁欠谁,谁……囚了谁。”

后记·桃花笺

三界如今传得有鼻子有眼:

说是每到桃花开满枝头的时节,忘川边上,总能瞧见个白衣神君追着红衣姑娘跑。

“阿璃,今日的桃花酥,糖放得刚刚好,你尝尝?”

“不尝。”

“……那,昨日不慎踩了你的裙角,我已将功补过,把那块云锦重新织补了三遍?”

“哦。”

那姑娘腰间总挂着件奇特的物什,瞧着像枪头,又磨成了小巧的秤杆模样,坠着块红玉。

据说那是前任战神沧溟的弑神枪改的,专门用来称量他每日的“歉意”够不够分量。

至于他那一身白袍嘛,眼尖的仙娥早就发现,

衣摆袖口暗绣着细密的狐尾纹路,

九条不多,九条不少。

这日,沧溟正蹲在溪边,试图捞起一枚不慎掉落的桃花瓣,

动作小心翼翼,仿佛那是易碎的琉璃。

“喂,大块头。”

清脆的女声自身后响起,带着点儿戏谑。

沧溟动作一顿,认命般转过身。

果然,白璃抱着手臂,倚在开得最盛的那株桃树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她发间斜簪着一枚红玉簪,正是三百年前他用金线为她织就的那截假尾所化。

阳光穿过花隙落在她脸上,映得那颗泪痣越发清晰。

“今日这溪水,可称过了?”她晃了晃腰间那杆由弑神枪尖改制的小秤,

“我怎么觉得,它好像在抱怨某人搅了清梦,害得它今日的‘平静’轻了好几分呢?”

沧溟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脸上难得显出几分无奈:

“阿璃,鱼是被你自己吓跑的。”

“胡说!”白璃瞪圆了眼睛,几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分明是你这尊大神杵在这里,杀气还没收干净!”

指尖落处,隔着衣料,似乎能感受到衣袍下那规律的、有力的跳动。

沧溟垂眸,看着她的手指,喉结微动。

那触感,温热而真实,三百年的冰冷等待后,这一点暖意几乎成了他唯一的锚点。

他捉住她作乱的手指,声音低沉:“那……罚我?”

“罚?”白璃抽回手,背到身后,踮起脚尖凑近他,琥珀色的眸子狡黠地转了转,

“罚你什么好呢?罚你再给我折一千只纸狐狸?上次那只,耳朵都折歪了,丑死了。”

她记得,三百年前奈何桥头,他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地教那些茫然的游魂折纸狐狸,

指尖都被忘川水浸得泛白,

胸口那半块残铃偶尔会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轻响。

沧溟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闻着她发间清甜的桃花香气,

心口那处由八尾狐毛织就的“心”,忽然猛地跳了一下,

带着一种细微的、近似于疼痛的痒意。

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肋下,那里曾刻着她的名字,如今疤痕仍在,只是被这颗“心”覆盖。

“好。”他应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一千只,不少一只。耳朵……我会注意。”

白璃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呆子。”

谁又知道呢?

月老殿那些布满尘埃的残卷,只记载了冰冷的真相:

她并未剜心,而是早将那枚吸纳了她血泪和怨憎的镇魂珠炼化,成了自己胸膛里跃动的存在。

而他,这位曾经冰冷无情的战神,如今赖以维系的,

不过是她以八条狐尾织就的一缕情丝,

一个温柔又残酷的弥天大谎。

“走啦,去看看今日的桃花酒酿好了没。”白璃拉起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前走,

腰间的枪尖小秤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荡,红玉流光溢彩。

“阿璃……”

“嗯?”

“没什么。”

他只是想说,这颗心跳动的频率,

和她生气时、欢笑时、或是像现在这样拉着他走时,

似乎越来越像了。

或许,最狠的报复,从来不是剜心拆骨,

而是赐你一场永生永世的迷梦,让你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再也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

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耗尽千世也要抓住的温暖。

桃花簌簌落下,沾了两人一身。

远处的仙人还在窃窃私语,猜测着战神究竟欠了狐族小殿下什么天大的债,

要这般伏低做小地偿还。

沧溟任由她拉着,看着她被风吹起的红衣和发丝,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欠什么呢?

不过是欠了一颗本不该遗落的心,

和往后……

无数个桃花盛开的春天罢了。

  • 长安少年志(苏武振海林清瑶)附加章节列表(书虫必看)
  • 纪芳菲顾叙白小说(雪散故人离)(顾叙白纪芳菲孟祁阳)外篇章节列表(书虫必看)
  • 炸裂:大监竟然要娶妻了(丞相谢廷宴周诗染)整书在线+前传+连载中
  • 直播妻子出轨衣锦还乡的前男友(周浩跟琳琳)完整章节列表_笔趣阁
  • 更新时间:2025-04-16 16:38: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