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拟录取后被眼红室友举报精选章节
收到研究生拟录取通知的第二天。
落榜室友在网上提问：「朋友考研作弊该怎么举报？」
前世，就因为如此我被大规模网暴身败名裂；而她转手开启了直播带货，赚的盆满钵满。
这辈子，我红着眼眶抱住她：「题太难了，我其实作弊了，你能帮我保密吗？」
01
【叮——同学们停笔收卷了。】
监考老师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砸在耳边。
我猛地惊醒，笔尖在卷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眼前是那道熟悉的题。
前世，我就是因为多写了这十秒钟，被林悦套话，最终身败名裂。
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这一次，我果断放下笔交卷。
走出考场时，阳光刺得眼睛发疼。
我抬手遮住光线，恍惚间又看见那些铺天盖地的热搜：
#考研作弊女
#学术不端该不该死刑
还有林悦在直播间里假惺惺的眼泪：「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做这种事。」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一次，我要让她亲身体会，什么叫作茧自缚。
......
02
推开寝室门时，我故意把脚步放得很重。
「小雨？」林悦慌张地锁上手机屏幕，嘴角还沾着吐司屑，「考得怎么样？」
前世她不停问我考试细节，套出我的考试经过。
这辈子，我来告诉你吧。
「悦悦...」我突然扑进她怀里，浑身发抖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我完了...我作弊了...」
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瞬间僵硬，又很快放松下来。
她拍着我后背的手温柔得令人作呕：「说什么傻话呢？你可是我们专业第一名啊。」
「是真的...」我抬起泪眼，故意让睫毛膏晕染成狼狈的痕迹，「我不小心把笔记带进去了...就放在抽屉最下面...」
林悦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她不动声色：「监考老师没发现？」
「没有...」我抽噎着摇头，「但是出来的时候，好像有监控拍到了...」
「别怕。」她冰凉的手指握住我的手腕，指腹正好压在我的脉搏上，「这件事...你还告诉谁了？」
「只有你知道。」我像个真正的绝望者那样抓住她的衣角，「悦悦，你会帮我保密的，对吧？」
她笑了。
那个笑容我曾经在直播间里见过无数次。
在她说出「我要举报我的闺蜜作弊」之前，也是这样的微笑。
「当然。」她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泪水，另一只手却在身后悄悄按下了录音键，「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
我看着她眼底闪烁的兴奋，突然很想笑。
上辈子让我万劫不复的「十秒钟」，这次我亲手送给你。
瞧着她佯装关切、悉心安慰我的样子，我心底泛起一阵讥讽，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这世间啊，有一种所谓的“朋友”。
他们并非见不得你生活顺遂，可一旦你超越了他们，他们内心那狭隘的嫉妒便会悄然滋生，如同被点燃的火药，瞬间被引爆。
03
考研初试成绩公布的那天，林悦从早上八点就坐在电脑前刷新页面，手指不停地敲击着鼠标，指甲在桌面上留下一道道细小的划痕。
我靠在床头，慢条斯理地翻着一本书，余光却一直盯着她绷紧的背影。
快了。
「啊！」她突然短促地尖叫一声，整个人僵在椅子上。
我合上书，装作关切地凑过去：「怎么了？」
屏幕上，她的总分赫然显示着——328分。
比去年的复试线低了整整70分。
林悦的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节泛白。
她盯着那个数字，像是要用目光把它烧穿。
「悦悦……」我轻声叫她。
她猛地转过头，眼眶通红，声音却出奇地平静：「小雨，你查了吗？」
——来了。
我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犹豫表情，抿了抿唇：「查了。」
「多少？」
「405。」
空气凝固了一秒。
林悦的表情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瞳孔骤缩，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但下一秒，她的脸上就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恭喜你呀！」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可指甲已经深深陷进掌心。
我假装没看见她眼底翻涌的恶意，低头「腼腆」地笑了笑：「运气好而已……你别难过，调剂还有机会的。」
「嗯。」她轻声应着，转过身去。
可我知道此刻她的电脑后台，正开着询问编辑页面。
标题已经拟好：
【实名举报-我的室友考研作弊，考出高分，公平吗？】
上辈子，她也是这样。
在我因为那「十秒钟」被取消成绩后，她第一时间开了直播，声泪俱下地「控诉」学术不端。
后来我才知道，那条举报视频，给她带来了第一批十万粉丝。
而这一次……
我看着林悦颤抖的肩膀，无声地笑了。
你亲手写的举报信，会成为你的绞索。
04
拟录取通知和知乎推送同时弹出来的时候，我正在食堂吃一碗牛肉面。
手机屏幕亮起：
【恭喜您被清北大学拟录取！】
下方紧跟着一条知乎热榜推送：
「朋友考研作弊该举报吗？」——匿名用户（IP：本市）
我盯着那个熟悉的标题，筷子顿了一下。
——开始了。
一觉醒来，我的照片已经被挂上了热搜。
#考研作弊女沈雨
#二本生凭什么上985
校园里的窃窃私语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
「那就是沈雨？听说考研作弊……」
「长得挺清纯，怎么干这种事？」
我站在外卖柜前，手机还在不断震动。
微博私信爆满，最新一条来自三分钟前：
「作弊狗怎么不去死？」
锁屏的瞬间，身后传来窸窣的议论。
「就是她吧？」
「对，论坛照片里那个！！！」
我伸手去取餐，塑料包装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学姐。」
转头时，三台手机同时对准了我的脸。
镜头后的眼睛亮得吓人，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最前面的女生把自拍杆往前一递：「能说说为什么作弊吗？」
她的美甲敲在麦克风上，哒、哒、哒。
我沉默地拎起外卖。
「装什么清高！」斜刺里冲出来个穿球衣的男生，一把拍掉我的餐盒。
汤汁泼洒在地上，辣椒油漏满一地。
「我们二本生名声就是被你这种人搞臭的！」他揪住我的衣领，手机几乎戳到我眼球，「来，对着镜头道歉！」
人群开始聚集。
有人打开直播，标题闪着血红的字：
《现场围堵考研作弊女》
后背撞上冰冷的墙面，无数张嘴唇在眼前开合：
「听说她复试也买通了考官导师！」
「长这样说不定是靠身体，学术妲己吧？」
一只涂着晶钻甲油的手突然拽住我头发：「说话啊！你——」
「110吗？」我把手机举到耳边，声音盖过所有嘈杂，「师范学院西区外卖柜有人寻衅滋事。」
电流声里，警笛由远及近。
人群像退潮般散开时，我弯腰捡起摔碎的餐盒。
一块尖锐的塑料片扎进掌心，血珠滚落在馄饨汤里。
05
警察还没到，林悦就到了。
人群的喧闹声突然静了一瞬。
「大家别这样！」林悦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清亮又刻意。
她挤进人群，白色连衣裙在风里轻轻摆动，像一朵无辜的百合。
「虽然沈雨做了错事......」她咬着唇，眼眶微红，「但这样围堵她是不对的。」
围观的学生们顿时骚动起来。
「悦姐你也太善良了吧！」
「这种作弊狗凭什么得到你的维护？」
林悦伸手要来拉我，指尖刚碰到我的手腕。
被我猛地甩开。
「沈雨......」她露出受伤的表情，「你生气了？」
手机镜头立刻对准了我们。
弹幕疯狂刷新：
【天啊她还敢甩脸色？】
【悦悦太善良了，还要维护考研作弊女。】
我盯着林悦湿润的眼睛。
那里面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林悦，」我轻声说，「你真让我恶心。」
转身离开时，我听见身后爆发的议论声。
但更清晰的是——
林悦那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寝室门关上的瞬间，我打开电脑。
监控画面里，林悦正躲在楼梯间打电话：
「对，继续推热搜，记得强调我是'忍痛举报'，吸一波粉。」
我截下这段视频，拖进名为【证据链】的文件夹。
现在还不是时候。
要等她站得更高——
高到摔下来的时候，
才会粉身碎骨。
06
手机在深夜亮起，男友陈禹的聊天框弹出一条长达59秒的语音。
我点开。
听着他向来清润的嗓音此刻黏腻无比：「小雨，我爸妈看到热搜了，我毕竟要考公，他们说......」
背景音里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和他母亲拔高的声调：「这种作弊的女人，以后会影响你公务员政审！」
第二条语音只有三秒，伴随着打火机「咔嗒」的声响：「我们暂时冷静一下吧。」
别了，真不想跟他再有牵扯。
「陈禹，我们分手。」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一分钟。
「行。」
我盯着屏幕笑出了眼泪。
上辈子他也是这样，在舆论最凶的凌晨三点发来分手小作文，末尾还用加粗字体写着「我永远相信你的人品」。
而三周后，校园论坛就爆出他和英语系学妹在民宿前拥吻的照片。
配文是「终于找到干净单纯的女孩。」
暴雨突然砸在窗玻璃上。
我从枕头下摸出那张边角卷曲的合照，高二运动会上，他弯腰给我系鞋带时被同学抓拍。
照片背面是他用钢笔写的：「要做沈雨一辈子的骑士。」
墨迹早已晕开。
有了前世的准备，我此刻越发冷静。
陈禹谈的每一任，他都会送上「独家定制」礼物，据说是找了景德镇大师手工烧制。
有次我不小心摔坏了，露出内里粗糙的石膏坯，底部还印着「义乌小商品批发」的钢印。
手机突然连续震动。
好友发来一串截图：
【陈禹朋友圈】
配图是咖啡馆里的牵手照，女生手腕上的梵克雅宝手链闪着刺眼的光。
文案：「感谢让我看清一些人（爱心）」
发布时间：分手后27分钟
无所谓，男人，爱情向来是靠不住的。
07
高铁站的检票口，红外线扫描仪发出尖锐的「滴」声。
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盯着屏幕，又抬头仔细打量我的脸。
「沈...雨？」他念出身份证上的名字，眼神明显变了。
手指在键盘上停顿片刻，又对照着屏幕看了我好几眼。
我下意识压低棒球帽檐，口罩下的呼吸变得灼热。
身后排队的人群开始骚动，窃窃私语像毒蛇般钻进耳朵：
【是不是那个沈雨？】
【热搜上考研作弊的！】
接过身份证时，我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正要快步离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视线。
陈禹牵着新女友，正往这边走来。
他显然也看见了我，身体猛地僵住，下意识松开牵着的手。
新女友立刻察觉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哟，这不是...」她故意提高音量，「那个作弊被全网骂的学姐吗？」
陈禹脸色发青，嘴唇蠕动几下，最终别过脸去。
新女友得寸进尺，拽住我的衣角对他说：「你还对她有感情是不是？今天必须说清楚！」
我冷笑一声转身。
在陈禹错愕的目光中，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整个候车大厅都为之一静。
陈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
「这一巴掌。」我甩了甩发麻的手掌，「不忠、落井下石、无缝衔接，你应得的。」
转头看向呆住的新女友，我轻声道：「别人扔掉的垃圾，没必要当宝贝供着。」
「对了，他送的你的独家定制礼物记得看看钢印，发现惊喜。」
广播响起列车进站的提示音。
我拎起行李，最后扫了眼楚楚可怜的女孩：「快跑吧，姑娘。」
转身走向站台时，身后传来新女友歇斯底里的质问声，和陈禹支支吾吾的解释。
我摘下口罩，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这记耳光，我等了两辈子。
手机震动，这次不是骚扰电话，而是教务处。
我在后台已申请教务处彻查此事。
「沈同学，关于网上讨论你作弊的事情。」
「老师。」我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我申请学校彻查三个地方——初试监考记录、复试全程录像，以及……」
高铁进站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话。
「——以及举报人的论文查重报告。」
律师的微信在深夜亮起：
【已固定32个账号的诽谤证据】
【林悦与营销号的资金往来链确认】
08
长途汽车在村口老槐树下扬起一片尘土。
两个熟悉的身影在夕阳里一蹦一跳地挥手，灰白的头发丝都跟着飞扬起来。
爷爷的解放鞋跑掉了一只，奶奶举着锅铲，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小雨！」
他们身上的肥皂味混着柴火香扑面而来。
我深深吸气，把脸埋进奶奶起球的毛衣里。
这里没有热搜，没有指指点目光，只有晒得蓬松的棉被味道。
晚饭时，爷爷把鸡腿全夹到我碗里：「读书费脑子！」
奶奶突然压低声音：「村支书家孙子说你考试已经结束了，小雨是不是有话要跟爷爷奶奶说呀？」
「我考上了。」我咬开酥烂的鸡肉，汤汁滚烫，「等开学就去北京。」
爷爷的酒杯当啷碰倒，浑浊的黄酒在木桌上漫开：「我就说！咱们小雨是要当科学家的！」
我好笑地纠正爷爷，「那是生物工程啦～」
夜里，我们并排躺在竹席上乘凉。
奶奶忽然摸出我的毕业论文，粗糙的手指抚过铜版纸封面：「这上面的洋码子，比村口电线杆上的还多。」
他们非要我把论文贴在堂屋的「光荣墙」上。
那里有我小学的「三好学生」奖状，中学的物理竞赛证书，现在又多了这份烫着金字的毕业论文。
爷爷用米糊刷了又刷，确保每个角都服服帖帖。
「等通知书来了，」奶奶拍掉爷爷手上的浆糊，「咱们把西屋收拾出来，给你当书房用。」
竹床吱呀作响，我望着他们映在墙上的剪影。
两个佝偻的身影，正对着那面斑驳的荣誉墙比划，仿佛在规划一座宫殿。
睡前刷到林悦的最新视频。
她穿着纯白连衣裙在镜头前落泪：「虽然很痛心，但学术底线必须坚守！」
评论区热火朝天：
【人美心善的林悦小姐姐！】
【建议取消作弊女的录取资格。】
我锁屏，月光正好照在床头的老照片上。
六岁的我戴着报纸折的学士帽，被爷爷奶奶挤在中间，三张笑脸糊在泛黄的相纸里。
窗外传来爷爷的鼾声，混着灶台边蟋蟀的鸣叫。
手机在掌心震动，律师发来最新进展：
【已取证完毕，随时可以起诉】
我摩挲着照片里爷爷奶奶年轻的脸。
——再等等。
09
教育局的电话来得猝不及防。
当时我正在灶台后添柴火，火星噼啪炸响。
「沈同学，我们已经彻查，你并无作弊行为。」
我盯着灶膛里跳动的火焰，「谢谢老师。」
挂掉电话，点开抖音。
林悦的直播切片正在首页推送。
她穿着素白连衣裙，背后书架摆满考研资料，标题赫然写着：《二本逆袭985|拒绝作弊的勇气》。
弹幕洪水般涌过屏幕：
【姐姐三观太正了！】
【举报那个作弊女积大德！！！】
活该你火！
我忽然笑出声。
镜头里林悦正在演示「记忆法」，可她手边那本《考研英语》分明是反着放的。
深夜，阁楼的老式电脑嗡嗡作响。
律师发来的证据包正在解压：
【1.林悦与营销号资金往来记录.xlsx】
【2.考场完整监控.mp4】
【3.举报信IP溯源报告.pdf】
窗外飘来酱缸发酵的醇香。
爷爷常说，好酱要晒足一百八十个日头。
就像某些真相，总要等到最恰当的时机揭盖。
鼠标滑过林悦最新带货数据：粉丝127万，场均销售额破50万。
她甚至注册了「林悦教育」商标，简介写着：学术诚信倡导者。
评论区最热的一条是：
【建议人肉那个作弊女的全家。】
我关掉页面。
却听见屋里爷爷奶奶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奶奶布满皱纹的手正颤抖着举起一部老年机：「小雨啊，这机子一直响...」
我接过手机时，一连串陌生号码的短信轰炸般涌入：
【老东西教出来的作弊贱人！】
【你孙女卖屁股考上的研究生吧？】
【地址：宁安省柏林县沈村23号，明天就去会会你们。】
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听见自己牙齿相撞的声响。
屏幕上方状态栏不断刷新着未接来电提示，区号来自天南地北，却怀着同样的恶意。
我紧紧搂住奶奶瘦弱的肩膀。
「爷爷奶奶，」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快，同时不动声色地将那部还在震动的老年机塞进自己口袋，「学校要更新紧急联系人资料，你们的手机我先带回去登记。」
爷爷正用粗粝的手指擦拭我那摞奖状上的灰尘，闻言转过头来。
「小雨要啥就跟爷爷奶奶说。」
我强忍哭腔，「嗯。」这个简单的音节几乎耗尽全身力气。
上辈子我走后，爷爷奶奶又承受了多少呢。
我不敢细想，只觉心酸。
我攥紧手心。
这一世，该还的债，一笔都别想逃。
10
我摸出枕头下的老照片。
母亲难产走后，父亲再没回过这个家。
我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
小的时候发高烧，爷爷背着我走了十里山路。
而奶奶揣着攒了半年的鸡蛋，只为给我交学费。
照片背面是爷爷歪扭的字迹：「小雨六岁生辰」。
六岁生日时，我们三人在村口照相馆的合影。
塑料假花背景前，爷爷的军装洗得发白，奶奶的碎花衬衫掉了一颗扣子。
而此刻手机屏幕亮起。
林悦的直播间正在狂欢，弹幕疯狂滚动。
「家人们，学术诚信是底线，我绝不会向任何作弊行为妥协！」
她的带货销量突破百万，评论区全是吹捧。
【姐姐三观太正了！学术打假人！】
【还好有悦悦揭穿作弊女，不然公平何在！】
她笑得灿烂，涂着精致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接到考研机构邀请函了，要我去做学术道德讲座。」
弹幕刷过满屏烟花礼物。
我轻轻擦去照片上的浮灰。
——让她飞得再高些。
高到所有人都看清，她翅膀是用谎言粘合的。
那时跌落的姿态，才配得上这场精心准备的盛宴。
网络，是把双刃剑。
11
我按下录制键时，窗外的知了正在嘶鸣。
镜头里的我素颜马尾，背后是爷爷奶奶贴满奖状的土墙。
没有滤镜，没有剪辑，只有一份教务处盖章的文件在桌上缓缓展开。
「大家好，我是沈雨。」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划开凝固的油脂。
视频开头是教务处出具的《考场监控鉴定报告》，鲜红的公章旁标注：
【全程无违规行为
所谓「作弊纸条」实为草稿纸】
接着切入林悦的知乎编辑记录。
她如何在举报信里将「疑似」改成「实锤」，又如何添加根本不存在的「交易记录」。
最后是核弹级的录音：
「再转五千给营销号，」林悦尖细的嗓音从手机里炸开，「标题要写《作弊女靠身体贿赂导师》！」
视频上传五分钟，转发破万。
林悦的直播间正在推荐「考研必备好物」，突然弹幕画风骤变：
【看看教育厅第37号文件？】
【买热搜的转账记录解释下？】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口红色号突然显得格外刺眼。
深夜，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疯狂闪烁。
林悦的微信一条接一条，轰炸过来。
点开一条，她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沈雨！你他爹算计我？！】
【你疯了？居然骗我！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语音里的声音突然带上哭腔，语速快得像是要窒息：
【我给你钱！十万...不，二十万！你现在就发声明说是误会！我们一起直播带货好不好？】
【我们可以一起直播...对！我现在一个月挣百万，我俩平分好不好......你快澄清下好不好？】
我摩挲着爷爷给我纳的千层底布鞋，慢条斯理地回复：
【还记得你举报信最后一句话吗？】
【'这种人不配活在阳光下'。】
前世，我有如过街老鼠一般，无论走到那都有摄像机跟踪拍摄，找不到工作，处处都是嘲笑声，更是被过激的网友开车碾死。
轮胎碾过身体的剧痛，都比不上最后听到的那句话：
「活该！这就是作弊的下场！」
鲜血混着雨水在地上蔓延时，我死死盯着不远处还在直播的闪光灯。
镜头后的林悦，正对着麦克风声泪俱下：
「这就是不守规则的下场。」
我是有错，那十秒让我人生黑暗了一生。
可是吃我的人血流量，网暴我至死。
林悦你有何曾考虑过我的处境。
发完这句，我像上辈子她一样拉黑了她。
窗外启明星正亮，灶台上的酱缸飘出第一缕醇香。
天亮时，#学术打假人造假#爆了热搜。
她的直播间瞬间炸了。
弹幕从吹捧变成愤怒的狂潮：
【？？？贼喊捉贼？】
【卧槽，这女的才是真毒瘤！】
【举报！必须封杀！】
某知名考研机构发布声明：取消林悦讲座邀请。
她代言的考研机构集体解约。
而我的后台挤满道歉私信，其中最醒目的一条：
【沈同学，我们想采访你如何对抗网暴。】
我关上手机，帮爷爷把酿好的酱装坛。
「小雨，」奶奶突然指着电视，「是不是在说你学校？」
新闻里正在播放：《教育部开展学术清朗专项行动》。
阳光透过酱缸琥珀色的液体，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小时候玩的万花筒。
那些被扭曲的、破碎的，终将各归其位。
深夜，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跳了出来：
【小雨，求求你。】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那些品牌方要起诉我，学校不让我毕业。】
我盯着这条卑微到骨子里的信息，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
前世她站在我的"尸体"前直播的样子，她笑着收下品牌方代言费的样子——一幕幕在眼前闪回。
我缓缓打字，每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
【以。牙。还。牙。】
#林悦自导自演#
#学术打假人翻车#
#正义使者变网暴凶手#
热搜榜瞬间洗牌，她的名字从「励志榜样」变成全网唾弃。
我慢悠悠地拿起手机，拨通了律师的电话：「起诉吧，诽谤罪、伪造证据罪、侵犯名誉权——一个都别漏。」
电话那头，律师轻笑：「早就准备好了，法院传票已经送到她家门口。」
12
告别爷爷奶奶，我回了学校。
推开律所玻璃门时，空调冷风裹挟着淡淡的咖啡香扑面而来。
「沈女士？」西装笔挺的律师起身相迎，「材料都准备好了吗？」
我从背包里取出牛皮纸袋，里面整齐排列着：
【公证处封存的32条诽谤言论
林悦买热搜的银行流水
教务处出具的《考场行为认定书》】
「根据《刑法》第246条，」律师的钢笔在条款上画圈，「诽谤罪最高三年有期徒刑。」
他忽然停顿，指着补充材料里一张照片。
林悦在直播间展示的「举报证据」，正是她P图篡改的聊天记录。
「这个伪造电子证据的行为，」钢笔尖重重一顿，「可以追加治安处罚。」
走出律所时，夕阳正好照在法院门口的獬豸雕像上。
神兽怒目圆睁，利爪下的恶鬼栩栩如生。
手机震动，班群炸出消息：
【林悦被取消毕业资格了！】
【最新通报说她论文抄袭。】
我没有回复，只是将诉讼受理通知书拍了张照片。
背景里，爷爷奶奶给我纳的千层底布鞋露出一个边角。
配文很简单：
「法院见。」
当晚，林悦的道歉视频冲上热搜。
她素颜憔悴，背后的考研资料墙已经清空。
说到「一时糊涂」时，镜头外突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我关掉视频，给爷爷拨去视频电话。
视频通话的镜头有些晃动。
爷爷正踮着脚，用米糊把我的拟录取通知书贴在斑驳的土墙上。
那面「光荣墙」上，从小学的三好学生奖状到中学的竞赛证书，每一张都被他们用塑料膜仔细包裹。
「小雨啊，」爷爷突然凑近镜头，皱纹里还沾着浆糊。
「你那个同学...」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等我回答，奶奶突然挤进画面。
老人家的眼睛在昏黄的灯泡下亮得惊人，她挥舞着一张皱巴巴的信纸：「俺们给你写了个状子！」
她得意地展示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明天就托村支书送到县里法院去！」
我的喉咙突然发紧。
镜头扫过桌角，字典摊开在「诽谤」那一页，旁边是爷爷用了半辈子的钢笔，笔尖已经劈了叉。
奶奶的记账本上，密密麻麻全是重复练习的「沈雨」两个字。
「王老师教我们写的，」爷爷不好意思地挠头，「练了三十多张纸，总有一张用得上。」
奶奶突然压低声音：「法官老爷要是不收，」
她拍了拍炕席下的铁盒子，「俺们就把养老钱都取出来，带你去省城告状！」
我鼻子一酸，视线突然模糊了。
爷爷奶奶不识字啊。
那封"状子"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是他俩怎样一笔一划描出来的？
爷爷奶奶是不是戴着老花镜，在昏黄的灯泡下，用长满老茧的手指，一遍遍临摹着字典上的字？
夜风拂过起诉书副本，纸张哗哗作响。
在最后一页的赔偿金额栏，我勾选下：
「要求公开登报道歉」。
13
推开宿舍楼下的玻璃门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墙角扑了过来。
「小雨！」
林悦跪坐在台阶上，头发凌乱，眼睛肿得像核桃。
她伸手想抓我的衣角，却被我后退半步避开。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那些代言全黄了，学校要给我记过，我毕不了业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
曾经精致的美甲劈了好几处，嘴角还沾着干掉的泡面汤渍。
多么可笑，当初在镜头前光鲜亮丽的「学术打假人」，如今像条丧家之犬。
「你知道吗？」我突然开口，「我爷爷奶奶不识字，但写了很多份信。」
林悦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因为她怕墨水会褪色。」我从包里抽出法院传票，「就像你买的那些热搜，早晚会消失。」
教务处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林悦的保研公示栏上，赫然贴着《学术不端处理决定》。
她疯狂撕扯着那张纸，鲜红的手印在公告上蹭出长长的血痕。
「沈雨！」她转身尖叫，「你非要逼死我才甘心吗？」
我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她当初在直播间说过的话：
「——作弊的人就该社会性死亡。」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走出校门时，天空飘起细雨。
手机震动，律师发来消息：
【对方提出和解，愿意赔偿精神损失费】
我没有回复，只是仰头让雨滴落在脸上。
这场雨，终究淋湿了每一个人。
14
法院的青铜大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我搀扶着爷爷奶奶走上台阶。
老人粗糙的手掌紧紧攥着我，掌心渗出温热的汗。
「别怕，」爷爷低声说，声音却比我还抖，「咱们占理。」
审判庭内，林悦早已坐在被告席。
她穿着不合身的灰色外套，曾经精心打理的卷发如今枯草般耷拉着。
看见我时，她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法警不得不按住她的肩膀。
「现在宣判。」
法官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砸下。
经审理查明：【被告人林悦通过伪造聊天记录、收买营销号等方式，在互联网散布不实信息，点击量达五千余万次造成被害人社会评价严重降低...】
我的目光落在证据展示屏上，那里正循环播放着考场完整监控。
画面里的我，在收卷铃响时立刻放下笔，连多写半秒的嫌疑都没有。
「其行为已构成诽谤罪，且存在伪造证据等从重情节。」
林悦突然尖叫起来：「是她先害我的！」
法警按住她时，被告席的金属栏杆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法官敲响法槌：「判处有期徒刑两年，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八万元，并在媒体公开道歉。」
槌声落下的刹那，奶奶突然放声大哭。
老人从旧布包里掏出一沓发黄的纸。
那是我从小学到大学所有的奖状，每一张都被她用米浆糊了又糊。
「感谢法官同志，」她抖着手举起那些奖状，「我们小雨，真的是好孩子啊。」
全场寂静。
走出法院时，盛夏的阳光灼得人皮肤发痛。
林悦的母亲突然冲过来跪在地上，化妆品被泪水冲出一道道沟壑：「求求你出份谅解书，她才二十二岁啊。」
我望着她身后那辆熟悉的宝马。
前世林悦就是坐着它去参加直播庆典的，当时车身上还贴着「学术打假先锋」的标语。
「阿姨，」我轻声说，「您女儿买第一个热搜那天，又何曾想过我才二十岁呢。」
闪光灯骤然亮成一片。
当晚，教育局的通报席卷全网。
我的手机被采访请求塞爆，而律所发来的赔偿金到账短信混在其中，显得格外安静。
爷爷在院子里支起小桌，新酿的豆瓣酱开了封，浓香裹着蝉鸣在晚风里飘荡。
奶奶把判决书和录取通知书并排贴在奖状墙正中央，突然转头问我：
「小雨，书上说的'沉冤得雪'，是不是就这滋味？」
我夹起一筷子酱烧茄子，笑出了眼泪：「比这还甜些。」
15
探视室的玻璃冰凉，林悦穿着囚服坐在对面，手腕上的铐链在桌面磕出轻响。
她瘦了很多，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再没有当初直播时光鲜的模样。
「你知道吗？」我指尖轻点玻璃，「你本来已经成功了。」
她猛地抬头。
「上辈子，你一条举报信让我落榜，全网骂我学术造假。」我慢慢凑近，「我投了三十份简历，全部石沉大海，就因为HR一搜我名字，跳出来的全是你的'正义视频'。」
林悦的瞳孔剧烈收缩。
「但这次不一样。」我微笑，「你为了流量伪造证据、买热搜、煽动网暴，这些可都是刑事犯罪。」
她的喉咙里挤出哽咽：「我认罪，可你明明没受什么实质伤害。」
「哦？」我翻开手机，屏幕上是她粉丝给我爷爷奶奶寄的恐吓信，「'老不死的教出作弊孙女'，这话是你直播时亲口说的吧？」
狱警敲响提示铃。
起身时，我最后看了她一眼：
「这三年，好好改造。」
走出看守所时，阳光正好。
和考研那天一样的万里晴空，棉花糖般的云朵浮在蓝天上。
爷爷正踮脚给奶奶系遮阳帽的带子，两个白发苍苍的脑袋凑在一起，像两团毛茸茸的蒲公英。
「走咯！」爷爷挥舞着录取通知书，「送咱们小雨去北京上学！」
高铁上，奶奶把通知书摸了又摸，突然神秘兮兮地从布包里掏出个铁盒。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我从小到大的奖状，每一张都用保鲜膜包着。
「都带着，」她小声说，「让北京的老师看看，我们小雨有多争气。」
列车穿过隧道，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我看见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
那个曾经被舆论撕碎的沈雨，如今眉眼舒展，唇角带笑。
而窗外，是无边无际的晴朗。
16
高铁驶入北京西站时，奶奶的脸几乎贴在了车窗上。
「哎哟！」她突然拽爷爷的袖子，「快看那个楼，咋是歪的？」
爷爷扶了扶老花镜：「那是中央电视台，人家专门盖成这样的。」
我一手拖行李，一手搀着两个老人。
他们像小学生似的紧紧跟着我，生怕在汹涌的人流中走散。
奶奶的布鞋带开了三次，最后我干脆蹲下来给她系了个死结。
站在学校鎏金校牌前，爷爷突然不敢进门了。
「小雨，」他搓着皲裂的手掌，「我这身衣裳...」
老人低头看着自己的确良衬衫和解放鞋，那是他特意为今天换上的「最体面」的衣服。
我一手挽住一个：「走！带你们看我的实验室！」
保安刚要拦人，我亮出研究生证。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两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家属参观请走绿色通道！」
实验室里，奶奶对着电子显微镜发出惊叹：「这比村头王铁匠的放大镜清楚多咧！」
爷爷则对超净间产生了严重误解，死活要把带来的酱菜塞给我：「放这里头肯定不馊！」
傍晚我带他们去天安门看降旗。
奶奶突然从掏出那沓用保鲜膜包着的奖状。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们铺在金水桥栏杆上，让夕阳给每张奖状镀上金边。
「得让毛主席也看看，」她认真地对警卫解释，「我们小雨可是村里第一个来北京读书的娃。」
年轻的警卫愣了下，突然并拢脚跟，朝那摞皱巴巴的奖状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回到酒店，爷爷神秘兮兮地锁上门，从内裤暗袋里摸出个手绢包。
「给，」他抖开层层包裹，「我和你奶奶攒的。」
一叠皱巴巴的钞票躺在掌心，最大面额是五十元。
有张纸币上还沾着酱渍，闻着像是从酱缸底下挖出来的。
「本来想给你买电脑，」奶奶不好意思地搓着围裙角，「结果北京的东西这么贵...」
我抱着他们哭得像个孩子。
两个老人手忙脚乱地哄我，最后三个人滚作一团笑倒在床上。
爷爷的假牙都笑掉了，奶奶忙着捡的时候，自己的发卡又勾住了窗帘穗子。
窗外，长安街的灯火如星河。
万家灯火，也有一盏灯为我而留。
不必最明亮，不必最华丽，但只要它在，我就永远不是无根的浮萍。
-全文完-
作者：仲月拾叁
更新时间：2025-04-16 16:40: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