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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笛精选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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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赠予倾慕的清冷师兄一支玉笛。

眼前忽现一行字迹:「傻孩子,竟不知此笛已与你的命脉相连。」

「小笨蛋,这就把自己送出去了?」

「我记得傻宝还是个双性之体,更妙了。」

「日后他那师兄指尖轻抚笛身,这傻宝岂不是要被撩拨得抓紧衣襟,吐气如兰?」

我未将这些字迹放在心上。

直到师兄指尖触及玉笛,我喉间逸出一声低吟。

1

我是双性之体,且偷偷倾慕着我的清冷师兄谢予安。

谢予安生辰将至。

恰好我托人寻来的白玉笛也送到了。

师兄的旧笛前些时日不慎摔裂,我的新笛正好补上。

不知是谁将师兄的生辰宣扬了出去。

谢予安乃书院翘楚,仰慕者甚众,欲赠礼者络绎不绝。

我素来不善交际,存在感稀薄,只得立于外围,踌躇着如何将礼物呈上。

正犹豫间,他修长的手指已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至身侧,凑近低语:「怎的独自一人躲在此处?」

我趁势将手中锦盒递上:「记得师兄的笛子前几日损毁了,我恰巧得了一支新的,赠予师兄。」

字迹便在此刻浮现眼前:「小笨蛋,这就把自己送出去了。」

「傻孩子,竟不知此笛已与你的命脉相连。」

「我记得这个傻宝还是个双性之体,更妙了。」

「日后他那师兄指尖轻抚笛身,这傻宝岂不是要被撩拨得抓紧衣襟,吐气如兰?」

我有些困惑。

这些字迹怎会知晓我是双性之体?

还有,何谓命脉相连?

师兄抚弄玉笛,与我又有什么关联?

我不禁看向谢予安的手指。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甚是好看。

见我赠送的礼物,谢予安的眼眸中漾起一丝笑意:「赠与我的?」

字迹再次浮现:「小傻子,命脉都送出去了,日后被强取豪夺了看你如何是好。」

「笨蛋啊,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否则日后主动权尽在他人之手,你可有得哭了。」

可是,除了这支玉笛,我也未曾备下其他礼物啊。

仅仅是赠一支笛子罢了,当真有如此严重?

正思忖间,谢予安已伸手抚上那支玉笛。

因着那些字迹之言,我心头莫名紧张,抬手欲阻:「师兄且慢……」

话音未落。

谢予安的手指已拂过玉笛的笛身。

下一瞬,我咬紧牙关,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眼尾迅速泛红,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周遭之人好奇地望向我。

我慌忙咬住下唇,竭力忍耐。

谢予安紧张地看向我,探手抚上我的额头:「星河,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我连忙摇头,低声道无事。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师兄手中的玉笛之上。

那些字迹所言非虚。

我似乎,真的与这支玉笛命脉相连了。

师兄触碰它,我那难以启齿之处便会生出异样之感。

我忽然后悔莫及。

真想开口对谢予安说,不如师兄还是将这玉笛还给我吧。

可我尚未及开口,谢予安已抬手轻抚我的发顶:「多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往后,我会日日携带。」

日日携带?

我眼前一黑,腿脚发软,险些栽倒在地。

字迹幸灾乐祸:「送出去的礼物如同泼出去的水,这下好了,彻彻底底沦为别人的玩物了。」

「这下好了,小笨蛋每日都要被师兄狠狠玩弄了。」

2

谢予安是我的同窗师兄,亦是我最要好的知己。

我偷偷倾慕于他。

可惜,他性情清冷,不染尘埃。

谢予安家世显赫。

七岁那年,我父亲入谢府为仆。

因母亲早逝,父亲公务繁忙,时常携我前往谢府。

学堂里的同窗常吓唬我,说这等钟鸣鼎食之家的小公子,骨子里定是骄纵乖戾。

他们说我入谢府,谢予安定会将我当作玩物,日日寻衅欺辱,霸凌于我。

然而真正见到他才发觉,谢予安并无半分纨绔之气。

初次见面时,他说我生得如瓷娃娃般精致。

我自幼体弱多病。

明明是金尊玉贵的谢府小公子,谢予安却会在寒冬腊月半跪于地,为我穿上暖袜,上学时亲手替我背起书笈。

我卧病在床,他便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握着我的手,悉心照料。

少年时,他无意间撞破了我双性之体的隐秘。

我当时惊慌失措,哀求他为我保守秘密。

只要他不外泄只字片语,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结果,他不仅未曾多言,还应允会永远替我守口如瓶。

他性情寡淡,不喜言辞,常被人诟病难以相处。

可偏偏他对我格外温和。

同窗也常戏谑他待我如妻般娇宠。

但我心知肚明,谢予安待我仅是挚友之情。

我不可妄念丛生。

我须得将这份心思深藏于心底。

一旦泄露,莫说情爱,恐怕连知己之谊都将不复存在。

3

最终,谢予安只收下了我一人的贺礼。

那日人群散去,他端坐于书案前,把玩着我赠送的玉笛。

每当指尖触及笛身,我的身躯便会传来如他指腹摩挲般的酥麻之感。

我满身冷汗地蜷缩在床榻之上,无力地咬着被褥。

谢予安的手指猝不及防地拂过笛身。

我猛地抱紧被褥,睁大双眼,无意识地探出舌尖,浑身都在颤栗。

津液顺着嘴角溢出,在被褥上晕开一小片濡湿。但我浑然不觉。

一只手死死攥紧床单。

另一只手羞耻地捂住双眼。

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偏偏又必须忍住,不能泄露半分声响。

我们的学业皆是研习诗书礼乐,谢予安平日里吟诗作赋,查阅典籍,偶尔会吹奏乐曲放松身心,对笛子的使用颇为频繁。

我当真是作茧自缚。

可是时辰已过良久,我委实有些难以承受。

我一边垂泪,一边无声啜泣。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玉笛。

我松开被褥,如同一尾离水的鱼般瘫软在床榻之上,眼神涣散。

字迹忍俊不禁:「只是轻抚几下便承受不住了,届时若是真枪实弹,岂不是要被欺负得神思涣散,目眦尽裂。」

「某人还是稍作收敛吧,你看这傻宝,指尖都在颤抖,可不能再欺负了。」

我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坐起身来。

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亵裤更是黏腻难耐。

我须得下榻沐浴一番,免得被他察觉异样。

可是我方才下榻,腿脚一软,整个人踩空台阶,险些跌倒!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袭来。

我被人稳稳接住,被他紧紧拥入怀中。

熟悉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

我一抬眸,恰好撞入他的视线。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谢予安的耳廓似乎泛起一丝薄红。

他抬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怎的满身是汗?可是哪里不适?」

我尴尬地推开他,略微整理了下衣襟,生怕被他发觉我身下的窘迫:「无事,沐浴一番便好了。」

谢予安仍是不放心,执起我的手:「可要我陪同?」

同窗忍不住调侃谢予安:「予安兄当真将星河当作娇夫般呵护啊,莫非还要亲自伺候沐浴不成?」

「恭贺二位百年好合。」

「不知何时能讨得二位的喜酒啊。」

谢予安睨了他们一眼:「休要胡言,林星河乃是我挚友。」

他又转过头,轻抚我的发顶:「莫要听他们妄语。」

我微微一顿,心头泛起几分苦涩。

挚友吗?

字迹在我眼前叹息:「某人真是坏透了,都将‘娇夫’玩弄至吐舌求饶了,还言只是挚友,活该求而不得。」

「届时‘娇夫’倾心于他人,便要追悔莫及了。」

我未再理会那些字迹。

生怕被谢予安窥见我面上的落寞。

我抓起换洗衣物,落荒而逃般奔入净室。

4

翌日散学,返回书院寝舍的路上。

我与谢予安路过街边摊铺,购了两串不同口味的冰糖葫芦。

我捧着山楂馅的冰糖葫芦,低头轻咬一口。

「慢些吃,莫要冰坏了牙齿。」

谢予安在一旁叮嘱道。

他揽过我的肩头,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至我的唇边:「尝尝我的?」

谢予安身姿颀长,五官俊朗无俦,比之当红的戏子还要俊美几分。

出众的容貌引得周遭之人频频侧目。但他却视若无睹,只专注地凝视着我。大

有一副我不肯品尝便不肯罢休之势。

我面颊微烫,轻咬一口,颔首道:「味道不错。」

「甚是甘甜吧。」

他收回冰糖葫芦,对着我方才咬过之处轻咬一口,毫不见外。

我欲言又止。

当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直木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唤声。

「予安,许久不见。」

那声音清脆悦耳,又带着几分熟悉。

我们驻足回首,望见身后立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

我认得这位少年,唤作顾念。

他是谢予安昔日的同窗,两人情谊似乎颇为深厚。

我少年时与谢予安并非同窗,偶尔路过谢予安的学舍,能瞧见顾念在向谢予安请教学问。

谢予安转首看向他,语气淡淡:「何事?」

顾念的目光落在谢予安揽着我的手臂上,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妒意。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略显不耐地道:「这位……公子,可否暂且回避片刻,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予安兄倾谈,有外人在场,多有不便。」

我转首对谢予安道:「既如此,我便先行回寝舍等候师兄。」

正欲离去,谢予安却骤然握紧了我的手。

我欲挣脱,可是谢予安却将我的手握得更紧,教我如何也挣脱不开。

他神色清冷地抬眸,对那少年道:「有何话,在此处言明便是,星河乃是我至交,我的事,无不可对其言说。」

顾念的面色微变,望向我的目光多了几分敌意。

他抿了抿唇,眼眶微微泛红,带着几分纯真又楚楚可怜的意味:「谢予安……我倾慕于你已久,你可否愿与我一试?」

我握着谢予安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

谢予安蹙了蹙眉:「你应当知晓,我对男子并无情意,若你欲言之事仅为此,那便无话可说了。」

他拉起我,准备离去。

顾念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拦住我们:「你便与我一试又何妨,若你当真无法倾心于我,我亦愿退回至友之位,我们仍可如往昔般相处。」

谢予安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半分情绪:「我不愿与曾对我表露心迹之人为友,日后不必再往来了。」

我伫立在一旁,听得手心发凉。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

字迹在我眼前浮现:「某人言辞如此决绝,当心吓坏了自家‘娇夫’。」

「正是正是,‘娇夫’还在一旁瞧着呢,届时追妻火葬场,可莫要追悔莫及。」

5

返回寝舍的路上,谢予安当着我的面将顾念的联系方式拉黑。

我忍不住道了句:「好歹是你的同窗,相识多年,也不必如此决绝吧。」

谢予安看向我,宠溺地用绢帕拭去我唇角残留的糖渍:「我素来不近人情,凡越界者,皆是如此下场。」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一时语塞。

回到寝舍后,我的心绪仍旧纷乱如麻。

恰逢此时,同窗陈飞转过身来对谢予安道:「哎,谢予安,你那支新笛可否借我一用,我的旧笛今日上午不慎摔裂了。」

玉笛?我骤然意识到什么,张口欲阻。

然而陈飞已顺手将玉笛拿起。

此刻,字迹提醒道:「此笛唯有被心悦之人触碰,林星河方会生出异样之感。」

「哇,甚妙甚妙,岂不是说,唯有谢予安抚弄,方会奏效?」

「甚好甚好,若是被旁人随意触碰便会共感,那委实太过煎熬了。」

瞧见字迹,我悄然松了口气。

既是陈飞触碰无碍,我亦不必再多言阻拦。

正好,亦可借此机会稍作歇息。

毕竟昨日被折腾得精疲力尽,我的身子委实虚弱不堪。

然而谢予安却道:「不可,此乃星河特意为我生辰所赠之礼,不可轻易示人。」

陈飞挠了挠头:「那我便在你案牍上借用片刻,夫子急需我呈递文书。」

谢予安仍是婉拒。

我连忙劝说道:「皆是同窗,区区一支笛子罢了,借他用用又有何妨?陈飞,你便用吧,谢予安并非如此小气之人。」

谢予安看了我一眼,略有不悦地抿了抿唇。他默不作声,从抽屉里取出另一支竹笛递给陈飞。

陈飞喜出望外:「原来你此处还有备用的啊,不过此笛材质上乘,谢兄当真出手阔绰!」

我愣了愣。

原来谢予安另有更好的笛子。

那他为何执意要用我赠送的这支?

谢予安并未作解释,只是打开书卷,准备研习经义。

那晚,不知谢予安是受了何种刺激。

研习经义时,竟是发狠般地抚弄我赠予他的玉笛。

格外用力。

一晚都未曾停歇。

字迹乐不可支:「某人今日怎的如此卖力?执笛之手青筋暴起,力道十足。」

「定是醋意大发了,至于因何而醋,我便不明说了。」

「如此用劲地抚弄玉笛,对傻宝而言,简直如同北风扫落叶般摧残,不知小病美人能否承受得住。」

承受不住,委实承受不住。

我躲在床幔之后,可怜兮兮地咬着手背,生怕泄露出一两声呜咽。

悔恨不已,当真悔恨不已。

我便不该赠予谢予安贺礼。

谁能料到随手赠出的一支玉笛,竟会与我命脉相连。

若是被谢予安这般性情清冷之人知晓,定会觉得污秽不堪吧。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然神思恍惚。

遮蔽我的床幔忽地被人掀开。

「林星河,你今日怎的如此安静,下楼用膳了……」

待看清我的模样时,他骤然顿住了。

我正咬着手背,泪水与津液顺着面颊滑落,衣衫凌乱,整个人狼狈不堪。

瞧着便像是方才被人狠狠凌虐过一般。

其他同窗皆已下楼用膳,整个寝舍唯有我们二人。

我眼眶红肿地望着罪魁祸首,只觉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我沦落至此,还不是拜他所赐。

可我偏偏什么都不能言说。

我只得摇摇头,虚弱道:「无事。」

他不放心,掀开我身上的被褥,欲探查究竟。

可是他指尖方才触及我的衣襟,我便忍不住激灵一颤。

他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眸中浮现一抹淡淡的讶异。

我心乱如麻,避开他的探寻,口不择言:「是……小玩意!是千里传音的小玩意,我的……友人非要如此戏弄于我。」

谢予安愣住了,嗓音喑哑:「你……有友人了?你的友人是何人?为何如此待你?」

我支支吾吾:「此事师兄不必多问。」

略微停顿,我又委屈地望着他,憋了半晌才吐出话语。

「谢予安,你莫要再如此对待那支玉笛了,此笛材质脆弱,若是再如今晚这般粗暴对待,它……恐会损毁,下次师兄再用之时,还望……温柔些,轻柔些,莫要如此用力,可好?」

字迹嘿嘿低笑:「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此话听来颇为怪异。」

「哪里怪异了,他不过是想让谢予安善待那支玉笛罢了,那玉笛可是「材质脆弱」呢。」

「小傻瓜,撒谎也不择个好些的借口,偏要说自己有了友人,某位醋精听闻,岂不是要气炸了肺。」

6

对于下次抚笛可否温柔些的建议,谢予安既未应允,亦未拒绝。

只是那晚,谢予安变得异常沉默寡言。

整个寝舍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低气压。

但他倒也听话,果真未曾再碰触我赠送的玉笛。

我难得得以好好歇息片刻。

深夜,所有同窗皆已入眠。

我趁着夜深人静,悄然开启书匣,借着微弱的月光欣赏谢予安的画像。

这些画像皆是我趁他不备时偷偷描摹的。

我心悦于他。

我凝视着画像,又想起白日之事,眼角忽地忍不住泛酸。

若我再也藏不住这份心思,被谢予安发觉我倾慕于他。

谢予安定会觉得污秽不堪吧。

届时,我的下场,恐怕与顾念并无二致吧。

谢予安也会如对他那般,拉黑我的音讯,与我恩断义绝。

我揉了揉因想哭而微微泛红的眼眶。

我告诫自己,务必将这份隐秘,牢牢地深藏于心底。

翌日,谢予安需于讲堂之上呈递课业。

课间,他忽地冷不丁地问我:「你的友人是何人?」

我不擅长撒谎,避开他的视线,轻咳一声:「总之……是个极好极好之人。」

谢予安面色骤冷,一言不发。

直至授课时辰,他都未曾再与我言语一句。

轮到他登台呈递课业,他步上讲台,开启自己的书卷,操控玉笛,将书卷中的文稿导入讲堂的文牍之中。

我暗叫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瞬,他指尖触及玉笛之时,熟悉的酥麻之感席卷我的命门。

他执掌玉笛,便如同握住了我最不堪之处。

我将面庞埋入手臂之中,欲哭无泪,双腿都在瑟瑟发抖。

谢予安在讲堂之上有多么清冷矜贵,我在台下便有多么煎熬难耐。

再这般下去亦非长久之计。

我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我颤颤巍巍地举手向夫子禀告:「夫子,门生身子不适,可否容门生前往医馆稍作诊治?」

夫子瞧见我面色苍白,冷汗涔涔,确实不似作伪,未曾多问,径直允了我之请。

我隐约感觉到,我步出讲堂之时,谢予安的目光始终落在我的身上。

7

不知谢予安是如何「善待」他的玉笛的。

反正那日,我直接被折腾得昏厥了过去。

从书院医馆醒来时。

甫一睁眼,便瞧见谢予安守在我的榻边,正为我削着梨子。

他抬眸瞥了我一眼:「医正言你气血亏虚,近来需得好生静养。」

我抿了抿唇,心底将谢予安暗骂了一遍。

可不就是气血亏虚。

皆因谢予安,我每日都被迫操劳过度。

谢予安将削好的梨子递给我,神情略显不自然:「你的友人不曾前来照拂你吗?」

我轻咬一口梨子,小心翼翼道:「他……公务繁忙,我亦不好意思总是叨扰于他。」

他轻哼一声:「你倒是体贴旁人。」

我默不作声。

他亦未再追问,只默默无语地为我斟了杯温水。

「再歇息片刻,你太过清瘦了,摸起来硌手得很,近来,我会为你好好补补身子。」

我的心头暖意融融。

他对我的关怀,当真是无微不至。

我最为脆弱之时,他永远会守候在我身旁。

若非他性情清冷,而我又恰好心悦于他,便好了。

一时之间,我心中涌起一股冲动。

我忽地不想再让他误以为我有所谓的友人了。

我想将我与他所赠玉笛命脉相连之事告知于他。

谢予安这般良善之人,定会体谅于我的。

他如此聪慧,我们定能一同寻得解决命脉相连之法。

于是在谢予安替我掖被角之时,我骤然执住了他的手。

「谢予安,有件事,我不想再瞒着你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谢予安的目光落在我的面庞之上。

我咽了咽口水:「师兄可曾察觉,我近来颇为反常……尤其……容易落泪?」

谢予安收回手,移开视线。

「皆因你的友人所致?你的友人……待你不好?」

我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我略显委屈:「我之所以变成这般模样,皆因……师兄。」

8

我将我与玉笛命脉相连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他。

他沉默良久。

「你是说,你与我所赠玉笛命脉相连,每次我触碰它,你都会有所感应?」

「正是如此。」

他轻咳一声,嗓音略显喑哑:「此事委实匪夷所思,我仍旧有些难以置信,可否……一试究竟?」

我愣了愣:「如何试探?」

他从书笈中取出我赠予他的玉笛。

未等我出言阻止,他的手指已轻轻拂过玉笛的笛身。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之感传遍四肢百骸。

我咬紧牙关,喉间溢出一声闷哼,险些落泪。

他轻唤我的名字。

「林星河。」

「在……」

「看来你所言,句句属实。」

他的嗓音略显喑哑:「我不过是轻拂了一下笛身,你便酥麻至此。」

我不敢再直视他:「师兄莫要再说了。」

他收起玉笛,若有所思:「看来你当真与我的玉笛命脉相连。」

我小心翼翼地望向他:「既已明了原委,这支玉笛,师兄往后莫要再碰触了,可好?」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不可。」

我急了:「为何不可?」

谢予安的语气甚是理性:「因我尚需时日寻觅新笛,近来需用笛之处颇多。」

他看向我:「况且,你可曾想过,你既会与此笛命脉相连,或许也会莫名其妙地与其他器物产生共鸣,此事,我们有必要细细查探一番。」

我颔首应允。

不愧是书院翘楚,轻易便能想到旁人所忽略之处。

字迹却在调侃:「查探一番,此「查探」二字,最好是作动词,而非名词。」

「不过是还想瞧‘娇夫’被自己欺负哭泣的模样罢了,寻这般多借口作甚。」

9

得知我并无友人,谢予安的心情似乎颇佳。

我心头亦放下了一块巨石。

他顾及我的身子,确实也减少了抚笛的频率。

这日,他与我在空无一人的学舍研习经义。

午歇时辰,他静静地趴伏在书案之上休憩。

阳光倾泻而下,落在他的眼睫之上,在眼睑之下拓出一圈淡淡的阴影。

当真好看。

我一时情难自禁,俯身轻吻了吻他的面颊。

就在这时,学舍外骤然传来一道声响。

我转过头,一道身影在学舍外一闪而过。

我愣住了,心头忽地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但愿,未曾被人瞧见才好。

可是,我最惧怕之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翌日,我与谢予安如往常般前往藏书阁。

一道熟悉的声音将我们唤住。

我一回首,瞧见是顾念。

顾念拦在我们身前,眼眶泛红地望向谢予安:「谢予安,你竟将我拉黑了?你怎能如此绝情,难道我们并非挚友吗?」

谢予安的语气甚是清冷:「我曾言明,我不愿与曾对我表露心迹之人为友。」

「那他呢!」

顾念猛地抬手指向我:「你护他护得如同眼珠子一般珍视,你还敢言你的性情清冷,不染尘埃?」

谢予安蹙了蹙眉,挡在我身前:「休要妄言,林星河乃是我至交。」

「至交?」

顾念嗤笑一声:「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心悦于你!昨日你二人于空无一人的学舍之中,你伏案小憩,他偷偷亲吻你,我皆瞧得一清二楚!」

此刻,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手脚冰凉,就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我根本不敢直视谢予安此刻的眼神。

未等谢予安开口辩驳。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腿不受控制,转身头也不回地逃离了此处。

该如何是好?

该如何是好?

我最惧怕之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我独自一人落荒而逃般奔回寝舍。

寝舍空无一人。

我将自己反锁于寝舍的净室之中。

我背靠着门扉,缓缓蹲下身子,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栗。

谢予安这般性情清冷之人,若是发觉自己身边最为亲近的知己,竟一直偷偷心悦于他,甚至还偷吻于他。

他定会觉得污秽不堪。

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的隐私暴露了。

自此往后,我们当真连知己之谊都将不复存在。

念及此处,我忽地感到呼吸困难。

我独自一人在净室门后,不知躲藏了多久。

直至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我一听便知是谢予安回来了。

他开口唤我:「林星河,你在吗?」

听闻他唤我之名,我下意识地一抖。

紧接着,我听见了净室的门把手转动的声响。

「莫要进来!」我咬紧牙关。

「谢予安,我承认,我心悦于你,自今日往后,我会与你划清界限,我会尽快赁下一处屋舍,从这寝舍搬离出去,我知晓你性情清冷,不喜龙阳,不需一个心悦于你的知己。」

我的语速极快。

生怕稍有迟缓,便会忍不住涕泗横流。

我哽咽一瞬:「如此也好,既是如此,往后便形同陌路吧。」

我深吸一口气:「谢予安,我们恩断义绝吧。」

话音一落,我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

我缓缓阖上双眼。

绝望地等待着谢予安的审判。

「你敢!」谢予安焦灼的声音猛地在背后响起。

「旁人皆可对我说此番言语,唯独你不可!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我咬紧下唇,倔强得如同驴子一般:「不可。」

「林星河,听话。」

「我不。」

「当真不肯出来?」「不肯。」

我听见了谢予安离去的脚步声。

他定是对我失望至极了吧。

我强忍着泪意。

罢了,便如此吧。

如此便好。

不直面相对,便不会从他的面容之上窥见他对我的厌恶与嫌弃。

可是下一瞬,我那难以启齿之处忽地涌现出异样之感。

我扶着门扉,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谢予安!放下那支玉笛!」

谢予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若不肯出来,我便一直抚弄于它。」

「不可,莫要在此处,同窗随时会回返寝舍……」

字迹乐得前仰后合:「瞧某人将‘娇夫’调教成何等模样了。」

「今日敢不经允诺擅动玉笛,明日便敢不经允诺冒犯‘娇夫’。」

「你最好言明是冒犯还是又冒犯又撩拨。」

强忍了约莫一盏茶时辰,我委实忍无可忍,瘫软着开启了净室的门扉。

刚一开门,我腿脚一软,跌入谢予安的怀抱之中。

谢予安抱紧我,探手抚上我面庞之上的水渍,呼吸一滞:「你哭了?」

我抬起眼,恰好撞入他的视线。

并未瞧见想象中的鄙夷与嫌弃。

唯有满眼的关切与担忧。

我垂下眼帘,不敢再直视他,亦不敢再抱有任何希冀。

我的声音甚轻。

「待我寻到合适的屋舍,便会搬离此处,师兄不必担忧会与我抬头不见低头见,若师兄仍旧心有芥蒂,亦可将我拉黑,师兄放心,我会断绝不该有的妄念,更不会再纠缠于师兄。」

我不敢抬首,看不清谢予安此刻的面容。

如此便好了。

便如此吧。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谢予安骤然探手揪住我的衣襟,将我拽向他,用力吻上我的唇瓣。

他反手将门扉落锁,将我抵在墙壁之上,以手护住我的后脑。

温柔的力道却带着一种强烈的占有欲。

我被他吻得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谢予安方才松开我,略微喘息着,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嗓音低沉喑哑。

「你究竟是如何作想的,仅凭这点子小事,便要躲着我。」

我咬了咬唇,颇为委屈。

「我如何作想?顾念少年时便是你的同窗,是你多年至交,可你却说恩断义绝便恩断义绝,说拉黑便拉黑,你还对我言说,你素来不近人情,凡越界者,皆是如此下场。」

谢予安略有不满:「此乃旁人!你这笨蛋,究竟是如何作想的?我初见你时,便想将你从你父亲身边夺走,想让你成为我的。」

「每次瞧见你父亲牵着你的手返家,我便心生嫉妒,我只想让你一辈子都与我厮守。」

「我与你入读同一学堂,幼学,少年学,乃至如今的太学,你当真毫无所觉吗?我生怕你是寻常男子,故而一直伪装自己,生怕我对你那点龌龊心思被你窥破。」

「我怕你会被我吓跑,故而道出那番言语,掩饰我对你那不堪的想法,至于顾念,谁说我们是至交了?我们不过是泛泛之交,连同窗之谊都算不上,况且,他望向你的眼神我不喜。」

他略带惩罚意味地轻捏了捏我的面颊:「你当真狠心,仅凭这点子小事,便要与我恩断义绝?」

我整个人都懵了,脑海一片空白。

震惊得连一句完整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心头不停回荡着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谢予安也心悦于我?

自幼至今,一直心悦于我,想要得到我?

我痴痴傻傻地望向谢予安,一时语塞。

谢予安漆黑如墨的眼眸牢牢地锁住我,指腹轻抚着我的唇角。

「林星河,你惹我生气了,接下来,我要罚你了。」

我呆呆地眨了眨眼:「为何要罚我?」

谢予安轻叹一声:「还能因何,罚你对我言说恩断义绝,自幼至今,我都不曾舍得对你道过一句重话,你倒好,一开口便要与我恩断义绝。」

他故作捂了捂胸口:「害得我现在心口还隐隐作痛。」

的确,自幼至今,即便争执,他亦不曾对我道过一句重话。

更遑论恩断义绝。

我略感愧疚,讷讷道:「对不住,那师兄便罚我吧。」

字迹乐不可支:「瞧某人将‘娇夫’调教成何等模样了,竟主动请罚。」

「小笨蛋,如此懵懂无知,日后岂不是要被欺负惨了。」

「某人隐忍至今未敢逾矩,得知‘娇夫’亦心悦于己,这欲火可没那般容易平息。」

「完了完了,‘娇夫’要被某人吃干抹净了。」

谢予安干脆利落地拉开书案后的木椅坐了上去,双腿交叠,眼眸中闪烁着别样的光亮:「过来,坐于我腿上。」

我的面颊瞬间滚烫如火,下意识地后退一小步,嗫嚅道:「不,不可。」

那声音细若蚊蚋,自己都险些听不见。

谢予安的嘴角微微上扬。

修长的手指执起玉笛,对着笛身轻轻一拂。

我的身躯骤然一软,扶住书案边缘,险些站立不稳。

我哀求道:「莫要如此……」

他却如同未曾听闻我的求饶般,张开手臂,再次重复道:「过来。」

我犹豫了几息,强忍着羞赧,乖乖坐入他怀中。

他亲昵地搂住我的腰肢,微微仰首,面容之上带着得逞的笑意:「真乖,亲我一口。」

我未曾动作。

他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执掌玉笛的手,却缓缓揉捏着笛身。

我的腰肢瞬间酥软无力。我一咬牙,阖上双眼,缓缓探出舌尖,吻住他的唇瓣。

唇舌交缠。缱绻缠绵,银丝轻曳。

同窗传讯言说今晚不返寝舍之时,我早已被他撩拨得神思涣散。

脑袋昏昏沉沉,只能下意识地回应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谢予安捧起我的面庞,温柔地凝视着我:「你昨日偷吻于我,便要对我负责。」

我愣了愣,全然顺着他的话语走:「要如何对师兄负责?」

他笑了笑:「那便将你我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吧,挚友之谊早已令我厌倦,如今,我想做你的心悦之人。」

10

同窗返还寝舍之时,谢予安正为我轻揉酸痛的腰肢。

他们笑着打趣道:「你当真将星河当作娇夫般娇养。」

这一次谢予安但笑不语,只道:「正是当作心悦之人娇养。」

我默不作声,耳廓却悄然泛红。

自那之后,谢予安似乎解锁了某种全新的戏弄之法。

总喜欢逗弄我主动索吻,偎依于他。

同窗不在之时,他总喜欢让我坐于他怀中,下颌抵着我的肩头。

若我稍有迟疑,他便会取出玉笛,然后……

每当此时,我只能眼眶湿润地顺从于他。

果然,他骨子里亦是个混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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